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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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秦相的信后,裴元珩又反复比照着最近收到的其他信。郑厌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音信了,不过这家伙一贯滑头得很,没有参考价值。陈善方跟赵谦最近说的都是工部跟户部的琐碎事,秦朗提的是京城的八卦跟生意经,齐王那个憨憨更是一无所知,仍旧在吐槽裴元玺,他对裴元玺倒是恨之入骨,任何人都动摇不了裴元玺在他心中的位置。
这些人的信件一切如常,这便意味着皇上重病的消息应当还未公开,知情的人数有限。最多三位丞相知道,那裴元玺呢……他会不会知情,甚至,此事会不会是由他主导的?
他想要篡位?
裴元珩将信收好,将几个人都叫来身边,询问众人的看法。
谭镇有些跃跃欲试:“秦相的信应当不会有假,皇上真病重了,京城可就是太子的天下了,要不,咱们带兵直接打过去吧?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王爷征兵的用处这不就到了!”
陈徊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与造反有何异?”
谭镇不服:“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太子登基?那我们还有活路吗?”
太子若是顺利继位的话,那他们就再没有了名正言顺造反的机会了,这会儿带兵上京还能说是为了皇上的安危了,虽然压根没人在意皇上的死活,但有这个借口就是师出有名。
谭镇话音刚落,便看到商止等人都瞧了过来,他挠了挠头:“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顾槿安心想,没错是没错,但就是这话不中听。
裴元珩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去肯定是要去的,他不可能放任裴元玺登基。而且皇上这病来得古怪,他总觉得事情跟裴元玺脱不了干系,如果真的能查出来,裴元玺的名声也就彻底地臭了,一国储君谋害生父,这在什么朝代都是丑事一桩。
哪怕身为藩王的裴元珩无权离开封底,也无权探视皇上,他也依旧要去。查清楚事情真相,比他被动挨打要好得多。
如今要思考的是,如何光明正大地回京?如果不能,那么偷偷摸摸回去可以带上多少的兵力?
众人逐渐各抒己见,不过他们的计谋并未用上,因为很快,京城那边的来信便解决了裴元珩的后顾之忧。
这回是宫中的密信,还是他父皇的笔迹,只是字迹较之往日虚浮,看样子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皇上也怕自己真死了,偶尔清醒之际意识到自己这回病得出奇,只怕是有旁人做了手脚,于是急诏老二入京。除了老二,他竟想不到可以依靠的人,老三老四手段太稚嫩,余下朝臣一旦得知他病了,绝对不会为了他而得罪储君。三位丞相他也不是十分地信任,至于郑严,聪慧有余,可跟着他的时间也太短了,从前还跟太子关系暧昧,亦不值得托付。
只有老二有这个胆识跟能力。
手握皇上密信,裴元珩便再不必考虑什么借口,连夜安排了一番后,直接带着兵往京城赶了。
谭镇、祝卿安都被带了过去,冯道士因为擅长下毒也被裴元珩给征用了。这家伙大概知道自己这回要做什么,还没启程就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晋王让他做的都是些他瞧不上的活儿,好容易才碰到这等能让他大显身手的场合,若是不好好发挥都对不上他半仙的名头!
除去他们,裴元珩这回只带了三千人手,三千人还都是祝卿安他们训练出来的,擅长暗杀与突围,作为遂行的侍卫再合适不过。余下十多万军队在原地驻守,另还派了三万军队守在泸州,一旦情况有变,三万军队即刻赶往京城救援,剩下的十多万军队也会即刻进入备战状态。
孙知州自从去年在皇上跟前狠狠刷了一次脸,后又经证实占城稻的确耐旱高产,一家子都跟着风光了起来,得了不少赏赐,孙家两个儿子也都被授了官。孙知州很机智地没让两个孩子入京,而是给他们谋了一个外放的缺,如今都在江南做知县。
他也是看出了这两年时局必然有动荡,与其让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去京城争前程,还不如让他们去小地方攒一些资历经验。眼下晋王的安排,也更让孙知州确定了自己没选错,京城的天真要变了。
不过他也不怕,既然当初选择跟着晋王共事,他便从未怀疑过晋王的本事。
不仅是孙知州不怕,跟着裴元珩的人就没有一个人惧怕过,唯一让商止他们苦恼的是,裴元珩并未带着他们一道。可恨自己平日里不曾习武,到了关键时候也顶不上去,就连陈徊水都因武力不精被留了下来,可想而知商止跟顾槿安便更不可能同行了。
不过他们几个也没闲着,尽管裴元珩不在,昆州等地却一切照常,甚至外头也压根没人发现晋王已经离开了。
商止甚至又启动了京城的孤儿院。自他们离京之后,曾经收养的那些人都蛰伏了起来,但如今王爷进京,一切可以准备的人力物力都可以准备起来,以防不测。
裴元玺当日敢当人暗杀,如今若是知道王爷进京,未必不会再生这个念头。
顾槿安本来对王爷十分放心,但是看到商止这事无巨细的模样,又开始有些不确定了。他入朝时间实在短暂,对太子了解得并不多,有限的认知也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只言词组,并不准确。来了昆州之后,身边人都不大喜欢太子,更不喜欢谢家,弄得顾槿安对太子连一丝好感也没了。
他凑到商止跟前,带着一些不确定的语气问:“太子真的敢谋害圣上,真的有心造反吗?”
商止回忆着从前裴元玺嚣张的模样,冷笑:“他有什么是不敢的。”
“可早些年坊间一直传太子与圣上父子情深,不是么?”
“那都是什么老黄历了?”商止跟在裴元珩身边最久,知道的事情也远比他们要清楚,“裴元玺最是心狠手辣,年幼时便是如此,做事只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从来不顾旁人死活。他若是一直受宠情绪还能稳定些,毕竟身边都是捧着他的人,一旦登高跌重,没了尊严,人也离疯不远了。从前万众瞩目的人,怎能容忍自己落于人后,可惜,咱们这位皇上不明白这个道理。”
皇上也是个随性的,他疼爱裴元玺时可以放任他踩着王爷扬名;如今不疼了,便处处捧着王爷打压裴元玺。都是一个路数,皇上却百试不厌,可惜这次应当是玩脱了。
要商止说,皇上就是对自己的本事太自信了,自以为太子无论如何都不敢对他下手,今时不同往日了,怎么皇上还以为是当年父子情深的时候?
皇上清醒之际的确时时都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严查身边的人。他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在短短几月之间身子就衰败成这样,更不会因为区区几杯酒便彻底倒了下去。
他身边伺候的太监倒是一如既往地衷心,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是皇上掌控不了所有人,这殿中仍然有人对外通风报信。他好不容易将亲笔书信送去昆州,只盼着老二能早日回来,替他查清楚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时至今日,皇上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他希望这件事不是太子所为,尽管这个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但他宁愿相信是太子的党羽做的,甚至宁愿相信是他一直信任的谢家做的,都不希望这件事是太子做的。
但是皇上跟秦相再怎么瞒,他病重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一时间,裴元玺再次成为焦点。谁都知道一旦圣上真的撑不住了,即位的必定是太子,唯一有可能相争的还在昆州呢。天高路远,晋王便是未卜先知也不能这么快赶回来。即便赶回来,多半也晚了,晋王总不能将新帝从皇位上拉下去吧,那就是造反了,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少人进不去东宫,便跟太子的亲信凑近乎,更有甚者直接跑去了林家献殷勤。
林玉章赶忙让人带话给娘家,让他们务必紧闭门户,不可再生枝节,更不可拖他们夫妻的后退。
有林玉章叮嘱,林家人还算稳得住。但是齐王忍不住了,就连秦王都在暗暗着急。裴元玺若是上位,他们兄弟俩都没有好下场。齐王情急之下,甚至当众口不择言,暗示他父皇病得蹊跷,是有人故意投.毒。
不料这句话正好戳中了裴元玺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他警告地瞪了一眼齐王:“三弟怕不是糊涂了?”
齐王也自知失言,但是他不服,遂梗着脖子道:“怎么,还不许有人质疑了?父皇从前身子何等健壮,若不是有人蓄意陷害,何至于才两杯酒便倒地不起?依我看,分明是大明宫中有内鬼,内外勾结,使了下作手段。某些人为了上位连弑君的活都敢干,他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裴元玺从未被人这么直白地讽刺过,顺势抽出侍卫的刀,三两步逼近:“我看你是找死!”
齐王还没来得及躲,就听到后头有太监步伐凌乱地跑上前,一边跑还一边喊:“殿下,晋王回京了!”
裴元玺惊得刀都没拿稳,错愕地回身:“你说什么?”
裴元珩回京?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