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 - 满朝文武都是我死忠 - 一七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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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胜杰死得不明不白,但从前被他欺负的那些人只会拍手叫好。说起来张胜杰做人也确实失败,他在汴州少说也待了几个月了,当地人却愣是没有一个喜欢他的。甚至连对方突发恶疾都觉得晦气,还在担心他这病传不传染。

张胜杰前几个月每日都要巡视河道,他们被迫与张胜杰接触这么久,不会也出毛病吧?

裴元珩就亲眼见到不少人找州衙的人求证,还有人提议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火化张胜杰的尸体。

裴元珩跟商止对视一眼:“……”

狠还是他们狠。

当下人都是土葬,讲究入土为安,很少有人会选择火葬。不过汴州百姓觉得张胜杰是京城的人,在汴州这边又无亲眷,火化了也无妨,还能缓解他们的焦虑情绪。这病不明不白的,着实叫人不安呐。

持这般建议的人越来越多,从前被张胜杰欺负的人都高喊着要火葬,最后还是黄灵甫出面一锤定音:“张将军在京城还有家人,他的遗体怎能就地火化?自然是要运去京城的。”

“可万一路上传染了别人又该如何?”

“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疾症,该不会是瘟疫吧?”

大灾之后总有瘟疫,他们担心的也没错。

黄灵甫赶紧安抚,再三保证不是瘟疫。本来上半年北方就不太平,下半年他们汴州一带又遇水患,若是再闹出个瘟疫的谣言,那就更没得消停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病,黄灵甫也没说。州衙的人不比这些百姓,他们好歹有些敏感度,知道张胜杰其实并未生病,死前身子甚至好得很。但是这事儿涉及京城那边,甚至涉及宫中争斗,他们不便多说,只能一再敷衍百姓。

后来为了止住非议,官府不得不将张胜杰生前用过的一应行李器物都拉了出来当众焚烧,连之前那个茅坑都被填了,又另造了两间。

张胜杰在汴州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黄灵甫猜测,这一点应当也是京城那位想看到的。

天底下哪有查不出来的东西呢?只是他们没有能力审出来罢了,但是留着总是个祸患。抹去张胜杰存在的痕迹,晋王遇害这件事便成了无头冤案,真相如何便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了。

黄灵甫对晋王投去同情的目光,都是同一个父亲,怎么晋王就得不到圣上的一丝怜爱呢?圣上如此为太子考虑,晋王会不会伤心难过?

肯定会吧。

裴元珩发现黄灵甫的目光之后不由蹙眉,什么玩意,看他作甚?

张胜杰不讨喜,百姓念叨两日之后便将其抛到脑后了。商止心中的恨意也平息了不少,每日指导工部制作水泥,并不干什么重活,仔细养好身子才是他的正经事。水泥方子终究是瞒不住的,陈善方上书一封替商止邀功,让商止这个名字在圣上及百官面前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作为回报,商止也将水泥方子赠与工部。

水泥用途极广,修路、修河、建造宫殿庙宇都能用上,最重要的是水泥与工部极为契合,再没有哪个衙门像工部这般需要它了。虽然造价是高了些,但是晾干之后坚硬无比,保存好的话兴许数十年都不会腐烂损坏。即便多花了点钱,也够用回本了。

对于商止这样脑袋灵活又能踏实做事的年轻后生,陈善方还是喜欢的,他打定主意,等到自己回京后就将商止给接去工部。这样的人,合该去户部发光发热,整日对着账本有什么意思?

陈善方不仅这么想,他还当着裴元珩的面挖人。

他知道晋王挺喜欢商止,甚至或许正在招揽人才,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商止冒险。但是他不觉得跟着晋王比跟着自己好,跟着晋王危险性大不说,甚至极有可能前途渺茫。但若跟着他,假以时日兴许会是另一个工部侍郎。个中含意陈善方虽然没有明着说,但聪明人都能听得出来。

裴元珩尽量保持和善的微笑。挖墙角挖到他头上了,陈善方是想找死么?

商止也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假意敷衍陈善方。如若有朝一日他真要进工部做事,那也绝不可能是应陈善方邀请,而是为了王爷。

陈善方还想继续,裴元珩已经听不下去:“行了,赶紧去治水吧,哪来那么多啰里啰唆的话?”

“可商止——”

“该怎么样等到京城了再说,你现在定下有个屁用?吏部会听你的话?”

裴元珩下手没轻没重,直接将人给撵走了。

陈善方早已被指派去治理黄河,先前是被裴元珩失踪一事耽误了脚程,如今裴元珩既然已经回来,他确实不便在汴州多留了,被赶出来之后陈善方便带着一对人马离开了。

走出汴州数十里之后,他有些许迷糊:“咦……我是不是忘了问什么?”

偏偏急想又想不出来什么。

另一侧,被留下的陈诉还在纳闷陈大人不是说要问他什么,不知为何见了晋王之后又忘了。管他呢,总归跟着尚书大人的步调总没错的。

陈诉顶了他们家尚书大人的活儿,与晋王一道修理运河。他做事一板一眼,向来只追求速度,他比之陈善方更加纯粹。陈善方当初为了应裴元玺的要求每日还战战兢兢地监视裴元珩呢,陈诉便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他对党争无感,不过考虑到陈尚书早已经明着投靠了晋王,所以他对晋王很有些尊重。基本上裴元珩下的令,他不会反驳。

裴元珩也没想到新调来的这位侍郎比陈善方还要容易相处。二人合力,又没有讨人厌的打扰,一时间,运河修筑的进度飞快。

而张胜杰的尸体辗转多日抵达京城之后,那味道已经不可描述了。张家人起初还想扑上来哭一哭,结果还未靠近便闻到一股异味,年纪小的孩子吓得够呛,连哭都不敢哭了。

尸体都已快要腐烂了,再停灵也无用,张家人只得匆忙下葬,丧礼也是一应从简,除自家亲戚之外再没有旁人吊唁。

张胜杰官衔并不低,身前还是掌管右卫护卫军的大将军,深得圣上跟太子殿下的信重。但人死灯灭,从前那些器重与体面都不在了。张家丧礼虽简单,也未曾对外声张,但是论理太子殿下总该请人过来问一声吧,可自始至终都没见到东宫半个人。

张家人寒心不已。

旁人不清楚,他们自家人难道还不知道吗?他们家二老爷去汴州就是为了给太子殿下办事的,结果事情没办妥,人就先没了。这次难讲究竟是晋王动的手,还是太子心虚之下杀人灭口。晋王虽可恶,但太子殿下也不是个好人。

被张家怨恨的裴元玺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他能明显感受到,父皇在疏远他。

从前父子俩经常同桌吃饭,同榻而眠,关系亲厚异常。但自从裴元珩失踪之后,父皇便甚少召见他了。即便后来裴元珩被找回,父皇态度也依旧暧昧。

裴元玺恨透了裴元珩,也恨他父皇言而无信,明明是他再三保证永远只偏向自己,永远不会为了裴元珩冷落他,从小到大父皇都是这般保证的。他若是真的骗人,为什么就不能骗他一辈子呢?

“父皇啊父皇,有朝一日,你是不是还得废了我去扶持裴元珩?”

东宫此后的心腹太监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只能说太子殿下这回真的出了一个昏招,若真弄死人也就罢了,好歹日后没了威胁,但可惜失算了。没能弄死晋王不说,还失了圣心。良久,心腹才道:“殿下,不若写封信问问谢家老爷子?”

裴元玺冷静了些,是啊,只要外祖父还在,只要舅舅一家不倒,裴元珩便永远别想着越过他去。

半月后,裴元玺等到了回信,信上没说其他,只让他静等。

裴元玺对此颇为不解,什么意思,等谁?难不成外祖父要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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