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住
堵住
这一声简直震耳欲聋。旁边压龙门的张胜杰不耐烦地跟着转身望去,回来就回来，嚷嚷什么？难不成那个书呆子回来了他们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的，真不明白晋王为何如此在意一个书呆子？
他嘀咕了一句：“消失了这么久,谁知道他是不是躲懒去了。”
谭镇听到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真以为谁都跟他似的不堪？
裴元珩见到商止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只是数日而已，可商止却已经消瘦许多,眼下青黑一片,甚至人都不大站得稳，说话更是声音沙哑：“王爷,成了！”
“两个都成了？”
商止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裴元珩扶着商止，得了回复后,眼中便迸发出巨大的惊喜。他就知道，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无条件信任商止！
商止说完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他如今之所以还能行动,全靠一股精气神在撑着。旁边的差役看着他这弱不经风的样子生怕他随时都能倒下去。他们这些日子跟在商大人身边做事，最知道商大人有多拼命，为了完成王爷的交代简直不眠不休了。
同行的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商大人这种地步。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东西最终还是被他们给弄出来了，但愿真的有用。
一群差役推着船，源源不断地赶往此处。船上垒着一堆整整齐齐的麻布袋子，每个袋子都鼓鼓囊囊的，里头也不知道装着的是土还是沙子。
裴元珩疾步过去,拆开一个袋子看过之后,再次将其扎了起来：“就用这个替代埽捆。”
张胜杰实在是憋不住了,三两步走上前：“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就代替埽捆，埽捆可是我们辛辛苦苦赶制出来的,历朝历代堵河口都是用埽，怎么到了本朝就要换这么个不知道名字的东西？王爷未免太看得起商大人了吧，他说行就行？”
张胜杰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没日没夜赶制了那么多东西，结果要给这个书呆子让路？本来堵不住河口就烦，看到晋王如此擡举这个书呆子就更烦了，他们为了这个合龙门费尽心思，这个书呆子还来捣乱？
裴元珩没搭理，他便又在叨叨个不停：“有这个功夫弄这些，还不如趁早将埽捆截断再试一试。”
裴元珩面无表情地将人推开，直接给谭镇下令：“即刻用沙袋沉水。”
谭镇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听从了晋王的安排。
张胜杰气急败坏，还想要嚷嚷，被裴元珩甩了一个眼刀之后，立马安分了下来。他们这些人不管有没有私人恩怨，都是无条件听从晋王的安排，包括张胜杰。虽然他总是心有不平，还总会在口舌上争两句长短，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知道听晋王的才不会乱。
毕竟，晋王再好大喜功，再不受宠也都是皇帝的儿子，关键时候能顶得住事，若是换做他们指挥，错了一点全家都得跟着掉脑袋。
差役拿到沙袋之后，心里也没底，但眼下只能放手一搏了。众人按着方才堵龙门的步骤，继续沿着两边往中间堵住河口。
本以为这次也会跟方才一样飘在水面，人压不动，结果这沙袋丢下去之后迅速吸水膨胀，重量比原先沉了几倍不止。一个或许还是会被冲走，但是数量多起来后，总有能沉入水底的。
赌的就是这点微小的机会。
“有效果，再扔！”谭镇激动地喊着。
此处足足有七个决口，每个决口宽约三四人长，数不清的沙袋同时丢下去，密密麻麻堆放在一起，竟大幅减缓了水流的速度。
他们失败了这么多次，谁料就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竟然成了？
裴元珩也在密切关注各个决口的动向，确实有效果，但要说只靠这个能彻底堵住决口也是枉然。趁着水流减缓的档口，裴元珩又命人用埽捆入水，在沙袋的后面再设一层屏障。有沙袋在前面挡着，埽捆入水便轻松多了。
如此反反复复试了数次，最终算是勉强堵住了第一个决口。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张胜杰摸了摸鼻子，心中有些虚。原来晋王并非是不用他们的东西，而是先用沙子阻挡一部分水流再用啊，早说嘛，要是一早就说明白他何至于说那么多的话……现在决口堵住了，反而衬得他像是个小人一般。都怪商止，怪他没说清楚！
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如若这回的法子奏效，岂不是说明日后都可以用这个办法来治理决口？
众人一扫疲态，奋战了足足一天，耗尽了所有的沙袋、埽捆之后，七个决口也终于全都堵住了。
河堤恢复后虽然还有渗水，但是比从前已经好太多了。谭镇还带着人在修缮河道，好不容易水堵住了，若是再不想点法子加固，水流一大又会被冲垮。
裴元珩没有他这么大的精力，他这段时间顶了太多的压力，危机时刻不能慌，还得全神贯注指挥一切，如今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等看到这边暂且结束后，裴元珩便脱力地往身后的人靠了靠。
谁料刚一靠过去，后面那人却软绵绵地倒了！
裴元珩吓了一跳，回头发现自己靠着的人竟是商止。
“商止，商止你醒醒！”裴元珩蹲下身拍了他两下没拍醒，赶紧将他拖到一边免得被水呛到。裴元珩不确定他是累了还是病了，赶忙让人先将他擡回去，仔细交代道：“记得让黄知州多请两个大夫！”
黄灵甫本来也该来这里的，不过裴元珩知道他遇事容易脚软，不愿意让他过来添乱，就让他负责后勤去了。商止如今是功臣，黄灵甫不会不知道怎么做的。
张胜杰还在忙活，见到这一幕后又酸了一句：“这么多人护着，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装晕。”
他就怀疑商止是装晕显摆自己有多劳心劳力，还能让晋王对他更加怜惜，若是他他也会这么做，毕竟这招格外好使。理解是一回事，但是这并不妨碍张胜杰依旧看他不顺眼！风头让商止出完了，自己出什么？
傍晚过后，水位便没有再上涨了，雨势也渐收。兼之陈善方跟章言还在外头清淤泄洪，汴州一带的压力才渐渐小了下来。说到底，这沙袋跟埽捆不过是辅助之用，最重要的还是陈善方那边配合着泄洪分摊了压力。若是不放掉多余的水，汴州今日被淹的可就不是这么一点点地界了。
裴元珩守在大堤旁边等了一夜，见到晚上没有再下雨，才暂且将心思放回肚子里。
第二日一早，黄灵甫传来消息，道商止只是力竭昏睡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没多久又亲自赶了过来，眼瞅着河堤终于堵住了口，虽然大堤下面还是汪洋一片，但是水已经比昨日消了不少，黄灵甫差点泪流满面。
等看到裴元珩时，黄灵甫还在想着要不要给他跪一跪。自己这汴州知州的位置算是保住了，不仅如此，若是后续处理得当的话，兴许还能算是有功之臣，这都是沾了晋王的光。他为自己曾经嫌弃晋王感到羞愧难当。
心里想跪一跪的，但这边这么多汴州的官员、差役，黄灵甫没好意思。
裴元珩看出他的纠结，直接道：“别想那么多，照顾好商止就行了。”
“是，下官一定好生照顾商大人。”毕竟商止也是他们汴州的大恩人。不过，黄灵甫还想起来一件事，“除这些沙袋外，商大人还带了几十车的东西，瞧着像是粉，他说是修河堤用的，下官也看不懂。王爷您可知道这是什么，如今要拿来用吗？”
经过昨日之后，黄灵甫也跟裴元珩一样对商止无条件信任，既然是商止拿过来的东西必然是好物。
裴元珩知道，这肯定就是商止弄出来修堤坝的水泥，裴元珩本不想这么早弄出来，怕护不住。但是眼下汴州水患，他不得不用。若不加固大堤，下回再有汛期一样得决口。即便会引起裴元玺跟狗皇帝的觊觎，裴元珩也得拿出来。
水泥得用，但是这会水位还没稳定，天也没彻底放晴，下面不少地方更是还在水里泡着，裴元珩便没着急用，只道：“先放着，等过些日子再用吧。”
黄灵甫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