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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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菩萨慈悲,佛渡众生。
但很多时候,人们所求所盼却都离不开一个“欲”字,总归是无妄。
地狱无端失火,人间百鬼失格。
往日祭拜的神明俯身轻笑,除了“善哉”之外,竟别无二话。
太阳从此端落下之际,便是于彼岸上升之时。
潮起潮落,谁又能信誓旦旦地宣称,这个世界就是缺他不可。
黄昏日暮的光影被云层冲没,八月初七的白昼一闪而过。
为了迎接这天的到来,季繁老早就开始准备。打昨日开始,就将屋外的院子清扫打理,腾了地方出来,摆好两排纯白的木制餐桌。
这会儿,自助餐的食品已经陆陆续续摆开,蛋糕、烧烤与红酒,应有尽有。
红色的爱心气球飘了满屋,由里到外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大门口更是大张旗鼓地拉起了一条横幅,非常没有道德地霸占了隔壁的大半屋门。
上面字句洋洋洒洒:“热烈庆祝李佚笙女士与季繁小姐爱满九周年”。
傍晚五点五十分,从旁边屋里走出来的陈硕冷不丁看到这个盛况时,毫无意外地怔愣了一瞬。
“啧。”周薇在旁边轻笑:“瞧瞧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女朋友要表白呢。”
陈硕哼笑着斜了一眼过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薇食指与拇指轻捏,凑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一分钟后,两人并肩进门。
这才发现小院里已经乌泱泱地聚了好几堆人。
几乎是同一瞬间,正在人群里穿梭忙碌的季繁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开始疯狂招手:“这里!”
陈硕顿了下,擡脚过去。
见状,周薇耸耸肩,自觉躬身从桌上端起杯红酒,打算去角落里消磨时光。
却不想下一秒,她就被这场宴会的女主角叫停了脚步。
“周薇。”李佚笙笑着走过来,歪了歪头:“好巧,你也在这儿。”
橘红色的火烧云燃在天边。她施施然而来,一身红裙摇曳招摇,竟比那烈焰都要亮色千分。
周薇略微颔首,回礼道:“不算巧,毕竟是我特意过来的。”
“是阿辞和你说的吗?”李佚笙轻点了下脑袋,附和般说道:“你们昨晚是不是工作忙到很晚?”
周薇挑眉:“他跟你说自己是在工作吗?”
李佚笙像是被噎了下,缓了会儿,才道:“没有,是我猜的。”
瞧她这反应,周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谢久辞生病的实情,便打哈哈略过了这个话题。
李佚笙略微垂眼。
视线自她颈间的红绳处下落,定在那尊蓝玉红钻佛面坠上,周薇慢慢停了抿酒的动作,意有所指地问道:“你戴的这个链子......”
“应该是我生母的旧物。”李佚笙随口道:“不比阿辞送你的那条。”
“......”周薇觉得她话里带刺,提醒道:“阿辞可是你的男朋友。”
李佚笙扯了笑:“你知道就好。”
话毕,日芒散落。
李佚笙眼尾的金粉迎光闪烁。
她挺直身子站在院内草坪的正中央,背后就是漫天的霞光,一双杏眼半眯,似笑非笑地望向面前的女人,眸中含冰,宛若盛开在雪地的野生红玫。
“周薇。”李佚笙的语气傲慢又无礼,明晃晃地带着攻击性:“我可以永远不回周家。”
她直接摊牌:“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让给你。但是,只有谢久辞不行。”
“让?”周薇咬字重复,似是觉得好笑:“你倒是说说,我需要你让我什么?”
“你的父母?你的兄弟?还是说,你们家这个败絮其中的空壳公司?”
李佚笙张了张口。
“我承认。”周薇把酒杯磕在了桌沿,“高中的时候,我确实纵容过绯闻横行。”
“因为我想去国外读书,当时能帮我的,只有谢家这一条路。”
“你可以说我趋炎附势,也可以说我卑鄙无耻,当然,甚至能骂我一句唯利是图。”周薇说,“对于曾经的错,我无话可说,在这里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
“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昧良心的事情。”她桩桩列举:“你的父母、你的兄弟、甚至你家的企业,我更是从未肖想过哪怕一秒。”
“在道德允许的情况下,我用尽自己的本事往上爬,有错吗?”胸口积压了一整日的委屈徒然爆发,周薇眼泪不受控地滑落:“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一个个地,为什么要来责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