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重逢
奚城的街头，戴着头盔的高大男人骑在蓝白相间的一辆ktm上，像一阵呼啸的风从道路右侧往前追，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看到车上男人的脸，再一擡头眼前就只剩下车屁股了。
公寓房里，游佚挂了电话，站在镜子前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看着面前自己青灰的脸色，因为体重掉了，所以脸颊两侧和颧骨都有些突出，看着线条更直，气色却差了点。
游佚眨眨眼，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手机，结果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于是他急忙跑去盥洗室刷牙洗脸，又手忙脚乱地出来换新买的衣服，最后杵在客厅里等待着。
玄关处的声控灯还没亮，游佚就盯着那一片乌漆嘛黑的地方看，他看到自己给凌玲开门，又失魂落魄地关门；看到裴晚香领着保镖强闯他家，把他逼到无路可退；又看到迟昱铎和他在门口衣衫不整地纠缠，还小心翼翼地问他想不想做……
……看到门缝越打越开，门口出现一个急喘气的熟悉身影。
游佚的心跳停了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他已经想象了很多次迟昱铎现在会是什么样，这会儿灯应声而亮，迟昱铎的面孔也闪现在了视线里。
头发被风吹得全都往后定了型，而且因为跑得太急，额头上鼻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把稍显沉闷的五官映衬得有了点灵气，竟然掩盖住了治疗带来的消瘦病气。
游佚半晌叫不出迟昱铎的名字，喉间像被什么哽住了，脚步也沉重无比，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而迟昱铎则止步不敢上前，眉头微蹙着，眼睫欲落不落，站在门后牢牢盯着他。
这样的久别重逢像是前行路上一见如故的偶然邂逅，两人隔着半个客厅相视沉默着，没有人往前迈出一步，只这么用力盯着对方看。
最后还是迟昱铎先迈开了腿，紧接着脚步越来越快，等跑到游佚面前时，还把来不及洗的手用力摁在自己裤子边上搓了搓，这才动作轻柔地搭在游佚的脸上，指尖顿时湿成一片。
“游佚……游佚……”迟昱铎的声音都是哑的，“别哭……不要哭……”
“你他妈的光说我，自己哭还不管了……”
游佚一把拍开他的手，两眼通红地瞪着他，稀里糊涂地骂着，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从抽鼻子变成了呜咽，又变成了在迟昱铎掌心里狂掉泪，整张脸都憋红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迟昱铎心口抽疼，手滑到他后脖颈磨了磨，然后便绕到后背，轻轻朝游佚靠过去，颤声道：“原谅我游佚……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季庭的，我的，我爸妈的我姐姐的，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跟你说，所以不能不要我……”
身体紧贴的触感很难形容，单薄的衣裳也遮盖不住他们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以前迟昱铎是很壮的，抱起来也很实，现在却觉得他浑身上下都瘦了一圈，一用力就感觉骨头都在相互碰撞似的，唯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胜过以往任何一次情欲深陷，像重新活了一次。
不管怎样都好，不管真相是不是凌玲说的那样，但现在迟昱铎在他眼前，他舍不得放开。
游佚仰着头，脚尖也微微踮起，整个人像被贴在了迟昱铎身上一样，肩上却变得更加潮湿。他顿了下，迟疑着擡起手，拍了拍迟昱铎的后背。
迟昱铎没等到他回答，全身都是僵硬的，生怕自己这一拥抱会唐突，可没想到游佚直接凑到他的侧脸处，右手把他的脸往自己那边推了推，接着就衔住了他的唇。
熟悉的温热潮湿的气息侵入大脑，迟昱铎睁圆了眼，还花了两三秒去反应，终于在游佚试图舌吻的那一瞬间反客为主，捉着他的唇舌用力索取。
外头阳光正烈，但谁也管不着现在是不是在白日宣淫。他们分别太久了，即便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多天，但他们把相识至今的所有尖锐矛盾全攒在这百来天里化解，所以谁都得满目疮痍，除了对方没人能弥补。
有些陌生的吻逐渐点燃了熟悉的欲望，游佚紧紧缠着他，任由迟昱铎把他带到沙发上靠着，又重新压过来。
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穿的衣服被揉得皱巴巴，游佚不想这么狼狈，快没法呼吸了才松开他的唇，转移话题问：“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不堵车么？”
迟昱铎的指腹在他眼睫上抹过，水渍拖出尝尝的痕迹，他埋头恋恋不舍地亲了下，低声道：“我借了姐夫的摩托车……开近路过来的。”
他硬生生将三十分钟的路程压缩了一半，要不是有红绿灯，十分钟大概也不是没有可能。
游佚先是愣了下，而后笑了声，感慨道：“你多久没开过摩托车了……五年？还是六年？”
大学的时候他和迟昱铎在俱乐部里体验过一次，那会儿他总觉得稀奇，因为迟昱铎在这些方面上手都很快，连一起去滑雪都是迟昱铎先学会了再回头教他的，虽然这看起来很酷，但和迟昱铎平时沉闷的性格反差很大。
那时他都没想过，或许迟昱铎本身就是外放的，可能比游佚自己都能玩，只不过从没机会表现出来。
要是能看到以前那样就好了……一个能笑爱笑的迟昱铎。
“游佚。”迟昱铎的声音把他唤回了神，游佚怔了下，“怎么了？”
“我姐姐……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游佚沉吟片刻，点点头。
迟昱铎愕然，抿唇片刻后说：“这些应该是我来告诉你的……”
游佚不置可否，迟昱铎想了想，还是起身半蹲在游佚面前，说：“上次我回答不了的问题，现在我能回答你了。”
游佚擡起眼，安静地看着他，迟昱铎便抓着他的手，定定道：“……我是天生的gay，我喜欢的一直是男人。”
“oliven说的那些事我没法抹去，但我更不能否认我爱你，而且一直爱你。”
游佚的手被迟昱铎抓着，所以他能感受到迟昱铎说话时指尖的颤抖。半个小时前他才听凌玲讲了迟昱铎那年的遭遇，现在听当事人主动说起，其中细节就不再是无关痛痒的旁观者角度。
所以等迟昱铎讲到自己在精神病院里经常会想跳进水池时，他便擡手捂住了迟昱铎的嘴巴。
“……好了，够了。”游佚脸色都不好了，忍不住把他的话打断了，勉强道：“你爸和你妈呢？”
迟昱铎顿了下，接着便摇了摇头，声音闷在他的掌心里：“我爸的心梗……可能以后会导致中风。”
游佚一愣，“中风？”
“……嗯。”迟昱铎点点头：“他的退休很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留给我和姐姐的时间不多了。”
说到凌玲，游佚才想起她超期妊娠的事，正要问候两句，迟昱铎的手机便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解释道：“是姐夫。”
“你先接。”
迟昱铎点点头接通了，但很快他就绷直了背，愣道：“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