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四个月够的么
你不是说四个月够的么
“昱铎回家的时候是我去领回来的,因为那天叔叔阿姨有场饭局,没空去接。”
凌玲说道:“他们每周都会过去研究所看昱铎的情况,随行的保镖告诉我,如果昱铎争辩什么,叔叔阿姨就会让那边的人加罚,昱铎是到第二个月底才熬不住的,那时慢慢变得对叔叔阿姨言听计从,只是叔叔阿姨还以为他是在演戏,所以让他在里面多待了一个月。”
游佚埋着头听,一只手背搭在脑袋上,扯着一撮头发思考,片刻后问:“出来后呢?”
他和迟昱铎是在四月认识的,如果迟昱铎在七年级的暑假结束就被送去了戒同所,那出来后也有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没去上学,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
他本以为是去做心理咨询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凌玲答的是:“在精神医院。”
游佚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不是等等……你说哪里?”
从戒同所出来,又被送去了精神医院?
迟岳松和裴晚香脑子是长虫了吧?!尽是坑!
“……你没听错。”凌玲深吸口气,话中尽是懊悔和疼惜,“昱铎的情绪状态在那一个月里彻底崩坏了,在家里狂躁和抑郁是常有的事,如果我不是把他接出来的那个人,他可能对我也会有排斥倾向。他这样根本没法好好跟人交流,时间久了,叔叔阿姨也觉得难教育。”
“所以就把他送去了精神医院?!”游佚没法理解。
“……对。”凌玲点点头,“虽然是开放式的,也有私人病房和心理治疗师,但昱铎交不到任何朋友。他本来就不是很耐得住寂寞的性子,狂躁的症状一被压住,他就没有了发泄的途径,为了离开这些地方,他只能学会收敛情绪,看着别人的眼色说话、做事,做听话的木偶,就这么成了他爸妈希望看见的样子。”
游佚已经气得在房里来回踱步,忍不住骂了声操。
怪不得初中时迟昱铎看起来总有些阴郁,特么这样能不阴郁?!
凌玲道:“他这样的情况,原本是该继续进行治疗的,就算不能变成原来的样子,那也该靠心理疏导来稳定情绪,但等他状况好一点儿后,回学校上课的那天,他遇到了你。”
游佚的脚步乍然停下来:“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在他遇到你之前,他甚至不敢跟人对视……可那天他告诉我,他喜欢和自己的新室友说话,说喜欢你笑的样子……”凌玲的声音慢慢地变成了抽泣。
“我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已经被训练得极其逃避同性恋,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就遇到一个完全不排斥的人,还是一个男的。那时昱铎并不敢回答我,没想到后来他就开始交女朋友,牵手、拥抱、合照,这些事情他都能和别人一起做了……我根本不敢相信,竟然真的以为他是被矫正了,现在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想要留在你身边……”
游佚身形晃了晃,脑子里响起曾经问过迟昱铎的,有关他频繁交往又分手的那些话,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迟昱铎对别人提出交往,最终却是对方提出的结束,也明白为什么每次说迟昱铎是直男时,他都不会否认了。
“这样的努力他从中学一直坚持到现在,对他来说,你的存在比任何心理治疗都来得更有效。我不知道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喜欢才能让一个人放弃所有去跨越内心的恐惧,但是这四个月里,如果不是为了回来见你,他不会熬得过来。这些年,昱铎从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你,到现在敢在爸妈面前不惜代价维护你……”
凌玲缓缓出了口气,低声说:“游佚,他真的尽力了。昱铎是值得的人,罪有应得的不该是他,而是他爸妈和我……所以,如果你和苏总监没有确定,能不能请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是,这跟苏垚什么关系……”
凌玲一愣,察觉到真相可能和自己所见的不同,于是很识相地没回答,只沉默着静观其变,反倒是游佚忍不住了,问:“迟昱铎去找他爸妈了?”
“找了。”凌玲点点头,“他用富洲的股份威胁叔叔阿姨,也因此被关了禁闭,不然五天前就该去找你了,也不至于昨晚联系不上你。”
“?”游佚疑惑道:“他联系我了么?”
“对,”凌玲难过地说:“昨晚他在医院的小卖部打了很久的电话,可是一直没等到你接通……”
游佚刚起床就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去看手机,现在他一脸疑惑地去看自己的手机界面,结果赫然在左下角看到了六十多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他眨了眨眼,一看时间,竟然正是他心烦意外关掉铃声后的十几分钟,那会儿他已经醉了,手机撇在兜里根本没看见。
游佚抓了抓头发,心说这时机真特么操蛋。他如果再等等,再相信迟昱铎一点儿,说不定现在就不必多折磨这一晚。
所以游佚长叹一声,直接问道:“凌总,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我过去一趟。”
他等不及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当面问清楚的,所以他已经打开衣柜去挑衣服,谁知刚问完,还没听见凌玲的回复,听筒里就传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音色。
“姐,妈她已经醒了,在病房里看着爸,我想再下去……”迟昱铎说一半顿了顿,“抱歉,你在打电话吗?”
游佚几乎是刹那间就酸了鼻子,因为迟昱铎的声音实在太疲惫,疲惫到连语速都提不起来,每一个音调都失去了起伏,像是不眠不休加了一个星期的班,随时都可能倒下似的。如果不是凌玲的病房很安静,他可能还听不到迟昱铎说的话。
他忍着情绪没法开口,凌玲也因为偷看监控而心虚,所以手机微微往下滑了点,正好将通话界面的号码数字露了出来。
迟昱铎只不经意扫了眼,顿时浑身一震——他对游佚的号码烂熟于心,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认错。
于是他嗫嚅:“姐,那是游佚吗……?”
凌玲吸了吸鼻子,轻笑道:“对。”
迟昱铎脚步蹒跚,双腿发软走到了凌玲的病床前,等看见那通话时长还在计着,顿时脸色凄惶,乞求道:“我能不能跟他说说话……姐,帮我问问他……求你……”
凌玲眼睫轻颤,正想询问一下游佚的意见,听筒里就传来了难以克制的问句:“迟昱铎,你不是说四个月够的么……现在人呢?”
没有怨恨,没有责骂与凉心,这一句话尽是未尽的苦苦等待。迟昱铎立即扑过去接住了手机,双手用力紧抱着,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对不起游佚,我不是故意失约的,我、我……我现在去好不好?你等我二十分钟……不,十分钟好不好?”
现在正是中午车流最湍急的时候,而凌玲和迟岳松在同个地方,那边就应该是综合医院,离游佚最近的综合医院再快也得三十分钟才过得来,迟昱铎这么说,完全是慌不择言了。
游佚的额头贴在衣柜的镜面上,伸手抓着两揪头发转着圈,很快道:“三十分钟,你再不来,我就过去了。”
片刻后,从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倏地传来引擎声,一辆ktm撕开人流往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