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得起
他等得起
“昱铎……怎么了?”
医院走廊上,凌玲正扶着自己的肚子,有些艰难地走到他边上。
“姐,你怎么出来了?”迟昱铎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生怕她哪一步没走稳。
距离凌玲的预产期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天,但胎儿还没有发动的迹象。超期妊娠对母体和胎儿都不利,所以现在只能催产。迟昱铎在这方面见识不多,照顾起来多少有些生疏。
“没事的,后天不就剖腹产了,医生也说我可以适当地下床走动。”凌玲扶着腰坐下,安抚完他又问:“刚才怎么了?你的脸色比我还差。”
迟昱铎看了眼她的肚子,迟疑片刻还是道:“没什么,没事。”
说着还把平板熄了屏,凌玲自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笑道:“我还不了解你吗?平板借我一下。”
迟昱铎低头看了一眼,将平板往身后放:“没电了。”
“刚才你姐夫可是充满了才给你带来的,十分钟你就看没电了?”
迟昱铎沉默半晌,知道自己没有不交出来的理由,但他却不敢再开屏,低声道:“姐……别看了。”
他紧攥着手指,动作间总碰到随身携带的戒指盒,可一想到刚才监控里的画面,他就没有了再去确认的勇气。
四个月,不管是中途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没有如期去找游佚,所以现在游佚身边有了别人,还是一个游佚曾经喜欢的、能和他一样无微不至照顾游佚的人……他没法有任何怨言。
迟昱铎咬着牙,深吸口气扭过脸,“我去心内科看看。”
“你姐夫已经过去了。”凌玲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休息一下吧昱铎,现在我们都还在这儿,不用你一个人忙里忙外。”
迟昱铎杵在原地,抓着平板手足无措好半晌,最后有点泄气地坐在了凌玲旁边。
在今天之前,一切准备他都做好了,他有九成把握可以顺利回去,也有足够的筹码让他爸妈不敢再针对游佚……哪怕他跟爸妈的对峙持续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他们不是父子母子,而是一切都针锋相对的敌人。
他的手机在当晚就送回了他手上,但里面的系统被动过,所以迟昱铎不敢用这部手机联系任何人。
他被断水断粮,是打扫卫生的保姆看不下去,偷偷上来给他送吃的。
迟岳松和裴晚香对他身边的同事、员工都进行了调查,所幸迟昱铎的计划里没有掺入富洲的其他人,所以迟岳松始终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反而让他的部门人人自危,舆论席卷到其它部门,最后夫妻俩才不得已停手,只能把迟昱铎放走了。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迟岳松表面还得息事宁人,所以必然不会在这关头把他迁出富洲,等凌玲到了总部,迟昱铎留下来的股份和人力资源也能为她所用,以凌玲的能力和被大材小用的名望,接手迟岳松是迟早的事。
……时间很充足,他也等得起。
离开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将近零点,他惦记着游佚的生日,所以连被迟岳松扣下的行李也没打算拿,揣了那盒戒指就往回赶。然而刚到路口拦下出租车,身后迟家保姆便急匆匆地赶来把他拦住了——迟岳松突发心梗,已经叫了救护车。
迟岳松的心脏从年轻时就不太好,而富洲近几年每况愈下,显然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所以才会这么早就决定退休,结果这几天正因为迟昱铎的事发了病。
“迟先生啊!”保姆一手牵着他的袖子,一手抹眼泪,急道:“夫人刚才急得昏迷了,现在还没醒呢,您就赶紧回去看看吧!”
她只是一个小保姆,虽然热心肠,但万一迟家夫妻俩在家里出了什么事,这责任她也承担不起,只能抓紧了迟昱铎不敢让他离开。
救护车的警笛声也由远及近传来,迟昱铎回头看了看,眼底满是绝望。
人命关天,不管迟岳松怎么对他,到底也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不可能坐视不管,可他和游佚的约定也就剩下这么十几分钟,偏偏就是这么十几分钟!
迟昱铎紧咬着牙,薄唇抿到没有血色,嗓子里压抑着模糊的几声闷哼,但片刻后,他还是只能睁着猩红的眼往迟家跑。
他是迟岳松和裴晚香唯一的血缘亲属,迟岳松还需要动手术,尽管凌玲也在医院待产,但爸妈的所有手续仍旧是他一个人在办,得闲下来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迟昱铎因为奔波被扯乱了的衣服也没空整理,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外的小卖部,试图打游佚的电话去解释,结果却发现那边完全无人接听。
迟昱铎鲜少这么茫然,他拿着电话不停地打,一个不接就打两个,也不敢停下来,强撑着这点微薄的希望消磨漫长的等候,最后还是他姐夫带着他的行李和原来的通讯设备,这才把人从小卖部拎了出来。
迟昱铎被领到了凌玲的病房外,呆呆地坐了两三分钟,想起来可以看游佚家里的监控,于是又急忙打开平板,没成想正好就看到了房里的那一幕。
苏垚的动作毫不避讳,游佚也完全敢在苏垚面前昏睡,他们的关系显然不是“一般朋友”能够解释,所以迟昱铎没法给自己找理由……
深夜的医院寂然无声,迟昱铎思绪错杂,他分不出神,所以连平板什么时候被拿走了也不知道。凌玲解了锁,看到监控画面时先是愣了一下,等发现房间里是两个人,并且其中一个确实是游佚时,她便更加怔然。
凌玲辨认了好一会儿,依稀在屏幕上看到了苏垚的五官,有些不可置信:“这位是……新奚的苏总监?”
“……嗯。”迟昱铎点了点头。
想起迟昱铎说起游佚喜欢过苏垚,凌玲的呼吸就乱了下,她也想说服自己这是误会,可当看到苏垚姿态自然地揽着游佚喂水时,心里的侥幸瞬间没了支撑。
“昱铎……对不起……”
半晌,凌玲颤抖着声音给迟昱铎道了个歉。
那天她不该上门误导游佚,更不该欺骗隐瞒,她明知道迟昱铎追逐游佚的这些年有多小心,也看得出来迟昱铎有多珍惜这段感情,可还是由于她的偏见,就这么让好好一对情投意合的人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
迟昱铎张了张嘴,不是不怨,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回应什么。两人各自沉默无言好半晌,直到心内科那边有了动静,凌玲的丈夫打电话来,迟昱铎才撑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
向来挺直的背此时却微微塌着,他的脚步蹒跚缓慢,等迟昱铎走到拐角,凌玲还听见了一声无奈的轻叹。
她身形晃了晃,良心的煎熬在这一刻沸腾起来。凌玲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开迟昱铎的通讯录,把游佚的号码记了下来。
……
同一座城市的公寓楼里,苏垚把游佚打理明白也没多逗留,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公司加班,游佚则等到日上三竿才从宿醉中醒来。
他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只看见床头的手机正亮起来电的闪烁灯。
昨天他心烦意乱,干脆把手机的震动和铃声全关了,这会儿要不是灯亮他也不知道来了电话,游佚眯着眼去捞手机,没想到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凌玲”的来电备注,顿时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