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见一面就好
只是见一面就好
九点多的时候，凌玲的烧总算退了，迟昱铎便把人送回了凌玲自己家，准备离开时凌玲把他叫住了。
迟昱铎回头，表情说不上平静，但还是放缓了语速问：“还不舒服吗？”
凌玲迟疑片刻，想再道个歉又觉得于事无补，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别压着你自己。”
迟昱铎默了下，点点头：“好。”
他不能真去歇斯底里地责怪自己的姐姐，见凌玲没别的事，迟昱铎才把车往回开。
原本目标明确地往游佚的房子走，可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却已经停在了苏垚的公寓前。
屋里没亮灯，迟昱铎寻思着游佚可能都还没下班，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但始终没下车，只趴在方向盘上拨弄着车前的时钟摆件，看着塑料的向日葵小花正在与世无争地左摇右晃。
这是游佚买的，和游佚自己车里的是一套，游佚总是很热衷于成双成对的东西，迟昱铎到现在才知道，他或许是在营造成双入对的错觉。
他不是没想过要去跟游佚解释，可说清楚又有什么用呢？哪怕他们没有裂缝，以游佚现在这身体状况，怕也只会把他往外推。
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仅在于凌玲这一个误会，重点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彼此存在裂痕，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伴侣究竟是怎么和自己相处的，这才会让游佚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揣测中对他逐渐失去了信任。
就拿味道来说，香水味一般只有女性身上会有，游佚又总顾及他的性向，如果他发现得早一点，从游佚嫌弃香水味的时候就多留意一下的话，那现在就不至于这么狼狈。
如果游佚误会了他和凌玲有关系，那这几个月来，游佚是带着什么心情听他提起“姐姐”这个称呼的？又是带着多少自我逼迫，来接受他日夜的索求？
他想起那天在游佚发烧未退时，他还是选择了陪凌玲去做产检，回来的时候就见游佚一个人孤零零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怪不得后来他一碰游佚就反感，换作是他自己，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当着自己的面出轨，谁能原谅一个不忠诚的爱人？
迟昱铎不敢再去想，一个人沉默地在角落坐了许久，等到时间太晚准备走时，忽然公寓的门打开了。
他的动作下意识一僵，有些不安地去看门后的人，生怕这个时间出现的会是苏垚。
迟昱铎屏着气等待着，短短几秒钟似乎有点漫长，直到游佚穿着睡衣的身影站在门口，并且身后没跟着任何人时，迟昱铎才松了一口气。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离自己不过十米的人，隐在黑暗里贪婪地把游佚从上到下每一处都映入自己的眼中，连眨也不敢眨一下，他看着游佚扔完垃圾后没有立刻回屋，反而站在鹅卵石路上朝后面看了眼。
正好是他车的方向。
迟昱铎总不能天天去借员工的车，所以干脆买了辆低调的二手大众，现在光线很暗，这会儿熄了火，车窗也是防窥膜，所以只要他不发出动静，游佚就看不见他。
果然游佚对这辆隔三差五就出现在自己家附近的陌生车辆起了疑心，他左右看了看，关好门之后慢慢向迟昱铎走来。
迟昱铎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儿，怕被发现，又不满于游佚看不见他，所以一动不动地看着游佚的动作。
片刻后，游佚却在离他一半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拿出手机对着二手大众的车牌拍了张照，紧接着就转身回到公寓门口，回到了公寓监控的范围。
这是与邱端彦这样的地痞流氓交锋后再正常不过的自我保护，迟昱铎知道游佚不靠近才是对的，游佚防着的人不是自己，但坐在车里的人是他，所以这时他便感受到了锥心的疼痛。
他攥紧手指去看游佚，只见身形瘦削的男人浑身裹得严实，腿上却趿拉着露出脚脖子的棉拖，又披着路灯的暖光慢悠悠地在路上走，过了会儿，游佚在公寓门口的长凳上坐下来，仰头吐出了一口白气。
半晌，迟昱铎就见他从睡衣兜里拿出了烟盒，抽出一根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就含在嘴里用力咬，却不点燃，只这么上下轻摆，似乎想把往日那点烟瘾给过足了。
这应该是爆珠烟，看颜色和迟昱铎买了放在自己车里的那盒是一样的。
他只见游佚买过几次，也知道游佚喜欢的是薄荷味，但游佚很少当着他的面抽烟，所以迟昱铎并不知道，原来游佚光是动作就这么性感，即使是裹在蓬松的睡衣里，那架着手肘搭着腿的姿势也让迟昱铎移不开眼。
然而下一秒，游佚就放下了腿，拿出手机在屏幕上连按几下，径直拨通了一个号码。
迟昱铎看着旁边亮起来的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的备注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可他心里却咯噔了一下，丝毫没有游佚主动联系他的喜悦。
他迟疑着划开接通，放在耳边听声音，眼睛看着游佚的方向。
“迟昱铎，是我。”游佚不紧不慢地喊他。
“……嗯，我知道。”迟昱铎没来由地红了眼。
听筒中传来风声呼啸，游佚似乎吸了口气，迟昱铎只见他挡着自己的眼，语气却保持着平静。
“搬出我家吧。”游佚说道，“快过年了，我想回家。”
迟昱铎很清楚，他的语气越平静，内里蕴藏的失望就越波折，他舍不得让游佚这么难过，可他也舍不得无疾而终。
温热的眼泪落在手背上，迟昱铎挣扎了许久，依然说不出一个“好”字，只软声哀求：“我不是想霸占你的家……但是你可不可以来见我一面，只要见一面就好，可不可以……游佚……我想你想得要疯了。”
“是吗？”游佚似乎嗤笑了声，“迟昱铎，你应该知道邱端彦吧？”
迟昱铎愣了下，竟没有反驳。
“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只见一面就好，从此大家两清……”游佚淡淡道：“然后我就被下了药，被轮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