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6)
八(6)
“啊?”王小骞下意识地低声回应,却仿佛在说,你咋也知道了?“你搁那说啥呢?你是不喝了?”
他的身子仍被酒气笼罩着,但经宁一盈刚才那么一问,他已余醺全消,惊得完全清醒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正在溃败,只是还必须死撑下去。
“回答我,是不是他?”宁一盈轻而易举地就将王小骞逼退了一步,眼睛像带火的钉子,把王小骞钉在了身后的防盗门上,继续咄咄逼人道,“是不是!”
“不是!”此言一出,王小骞立即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宁一盈所设的陷阱中。他何以如此笃定?面对这样的质问,最好的回答应该是全然的疑惑。
“看来还真是,”宁一盈感到一阵极为短暂的眩晕,随后认定自己已经得到了那个可怕的答案。她眼中的光熄灭了,随后另一种骇人的光闪烁了起来,像是瞬间切换了另一种人格,“是他杀了我爸,毁了我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王小骞抓住宁一盈的肩膀,试图转移宁一盈的注意力,寻找转机,“你怎么会忽然这么想呢?是谁跟你说什么了么?”
宁一盈猛地挣脱了王小骞的手,左边的嘴角颤抖着扬起,“你跟我分手,就是因为你知道了真相,是吧?”
“不是……唉,我跟你说实话吧,”王小骞换成语重心长的口吻,拿出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另一套说辞,“是我最近总梦见李煤钢。小盈,我们杀人了,就算警察没有发现,心里的这一关我还是始终过不去。就是因为这个,跟我爸没关系,真的,这次没骗你。”
“少拿李煤钢说事儿,”宁一盈失望地摇着头,“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在帮他遮掩。我和他之间,你到底还是选择了他!”
王小骞的眼睛无助地湿润了,却还在无力地辩解:“真不是……”
“看来,人到底是杀错了。”
“你说啥?”王小骞被这话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盯着宁一盈,双手再次捏住了她的肩膀,“你别干傻事!不是他!”
宁一盈平静地笑着。
“就算我告诉警察,警察也应该拿他没什么办法了吧?”宁一盈说,“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由我亲自动手吧。”
“别,小盈,”王小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言的阵地已然完全失陷,“不是他!别再杀人了!”
“那就告诉我真相!”宁一盈俯身薅起王小骞的衣领,脸贴着脸喊道,“说!你说啊!”
王小骞顿时泪流满面,彻底成了哑巴。
“懦夫,”宁一盈轻蔑道,“从小就唯唯诺诺,说是关心我却什么都不敢问。好不容易替我出了一次头,我还以为你真是个老爷们儿,现在却哭在了我前面。你可真他妈丢人呐。”
说完,宁一盈松开了王小骞,绕过他,离开了家。
五分钟后,王小骞才想起来追出去,但为时已晚。中午,楼下的地摊上人挤着人,而宁一盈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小盈!小盈!”王小骞四处找了找,终于给宁一盈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顿感天旋地转,就像当年忽然跟宁一盈失去联系一样。
宁一盈也学他玩儿起了失踪。他知道她想干什么,他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报警吧,他想着,在手机上按出了110,却犹豫着没有拨出去。
事情怎么就忽然到了这个地步呢?要是那天晚上他没有留宿在他爸家,或者压根儿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做任何反应,他和宁一盈现在应该已经领完证了,并且王远的公积金应该也取出来了,备不住装修的工人们都已经进场了。
在足够聪明的宁一盈面前,他一错再错,终于覆水难收。
但……或许还有机会。
他删掉了110,转而找到了另一个号码,来不及多想就拨了过去。
……
王远看着atm机上显示着的交通银行卡上那30多万的余额,然后默默点了退卡。
短短几天,物是人非。
作吧,就他妈作吧。
他将卡收回裤兜里,大热天地戴着鸭舌帽,穿进楼群徒步往家走。
深藏多年的秘密被他儿子当面揭穿后,他的心理到底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他人的注视会让他如坠深渊。
他正打算着到某个南方的小城市去,租个房子,一直住到死,再也不回来。
至于他的那个儿子……王远暂时还没什么主意。他知道王小骞至少会先恨自己个十年八年的,后面的事情,可以等他想明白了以后再说。
一边走,王远一边想着到底要去哪儿。世界之大,这一刻竟让他无从选择。或许,这到底还是太像逃亡了。
王远回到家,先到卧室里收好了银行卡,随后来到厨房,喝了一口晾在杯子中的白开水。
虽然他并不会做饭,蔡晓静也早早过世了,王远也还是在回迁以后好好装修了自己的家的厨房。
这一方面是因为故有的习惯,家里没了厨房会感到别扭,另一方面也是想着老了以后雇人照顾自己的话也得有个能做饭的地方。
因此,除了装修以外,他还把厨具买得非常全,就连菜刀都买了成套的。
他把目光搁在刀架上,发现一个槽是空的,缺了一把小厨刀。他以为自己是切完什么东西没洗,顺手就扔水池子里了,便转身去看,却发现水池子里空空如也。
他正纳闷儿,又发现一直搭在水池边上用于洗碗的胶皮手套也不见了。
眉头微微锁起时,身后轻盈的脚步声迅t速逼近。
王远转过身,下意识地双手一抓,刚好擒住了宁一盈戴着胶皮手套的双手。刀尖距离他的鼻子不到两厘米。
与此同时,他的腰撞到了水池边沿,剧烈的疼痛注入体内,使他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宁一盈,你要干啥!”王远目光的焦点在刀尖和宁一盈的脸上来回切换,虽然勉强僵持着,但刀尖还是在微弱地逼近他的脸,“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