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5）
三（5）
张念海和李旭东二人乘坐火车抵达珲阳东站时已是后半夜。这个点儿，再想打车已经很困难了，于是他们求助了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对方半个小时后赶到火车站接上了他们，又开了约摸40分钟，将他们送到了医大三院。
扈明朗的思路是对的，张念海回到市局后，直接从全省最好的医院查起，果然很快就查到了那个叫董明成的13岁白血病患者。
查到这里，张念海的脑海里已经大致勾勒出了整个案件的一部分轮廓，只剩一些关键部分还有待拼贴，但他觉得自己距离完整的真相已经不远了。
但李旭东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完全是闭着眼睛跟着跑了一趟。
来到医院后，二人直接前往了住院部，爬楼梯上了六楼。这会儿，病房里已经没人了。
“人呢？”张念海问管房的护士，“那个董明成……就得白血病那个小孩儿？”
“一个小时前办的紧急转院，目前已经离开了，”护士说。
“转院？”张念海有些诧异，“转哪儿去了？”
“北京协和，”护士又说，“他那个病挺重的，我们早就建议转院了。”
张念海观察到，护士的眼神有一些闪躲，反倒印证了他的猜测。
“怎么说？”护士离开后，李旭东问张念海，“买票上北京？”
“拉倒吧，等咱到了北京，他兴许就转出国了，”张念海沉思了一会儿，拽着李旭东就往楼下走，“查查他缴费记录去。”
1999年1月1日刚有了新规，医疗费用可以通过银行转账进行结算了。医大三院是全省最好的公立医院，自然已经落实了相关政策。张念海查到，为了给董明成看病，有人已经前后花费了18万多，之前都还比较谨慎，交的全是现金，而刚刚紧急转院或许是因为临时起意而又现金不够，用的是银行转账。就是这么个百密一疏，给张念海留下了一个银行卡号。他把这个号码记了下来，然后跟李旭东一起离开了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俩人点上了烟。
李旭东这才想起来问：“咱们到底是来查什么的？我咋感觉这背后有事儿呢？”
张念海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幽幽说道：“查李佳文。”
“啊？”李旭东吓了一跳，烟差点从嘴里掉出来，“你不是说查杀人案吗？怎么又跟李佳文扯上关系了呢。”
“因为死的是刘明，”张念海说，“他消失了一年半，忽然又以这么诡异的死法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怀疑，李佳文关了他一年，然后又让他跑了。他改名换姓乔装打扮在李官镇上待了半年，结果还是被李佳文的人逮到，最后直接给弄死了。”
李旭东仔细听着，然后微微点头：“你这么说，确实可能是李佳文的手笔。那就更不能查下去了，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了？”
张念海笑笑说：“当然没忘。我还等着你告诉我她背后是什么人呢。”
“去屁的吧，打死我也不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李旭东说，“听我的，别那么犟，明儿一早就跟我回去。”
“回去干嘛？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不得见见世面吗？”张念海说，“明天上午8点，有一个大商场开业，到时候会有一些大领导来，咱们也去看看吧。”
“看那玩意儿干嘛？”李旭东明显感觉到张念海的表情不对，“你小子，又搁那憋什么坏屁呢？”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张念海道，“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在单位藏私房钱的事儿告诉你家嫂子。”
“你……”李旭东一听这话，瞬间怂了，“行吧行吧。”
二人在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凑合了半宿。第二天一早，张念海就找了个公用电话，把查到的银行账户告诉了队里的同事。二人简单对付了一口，然后就坐公交车往那家即将开业的家乐福去了。
这家店是全省的第一家大卖场超市，不仅市领导高度重视，老百姓也是喜闻乐见，再赶上这天正好是周日，直接就导致周边的交通陷入了瘫痪的状态。
张念海和李旭东不得不提前下了车。距离仪式开始还有20分钟，张念海拉着李旭东一路往前挤，直到警戒线前才停下。他往主席台上看了看，果然在那张铺着红布的长桌中间偏右的位置上看见个一个写着“李佳文”三个字的名牌。
“我去！”李旭东也发现了，掐了张念海一把，“我就说吧……你就坑我吧。”
“怕什么？”张念海说，“这里这么多人，你t觉得她能看见你吗？你就那么怕她？再说了，你就不想看看，这个市里的某位领导的情人到底长什么样吗？”
“我操，”李旭东一不小心爆了句粗口，“你是咋知道的？我昨晚说梦话了？”
张念海笑笑：“你不说，自然有别人会说。”
“张念海啊张念海，说你什么好呢？”李旭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好话说尽了，以后你想咋的我也不管了。”
“我想咋的？我就想知道宁宇峰是怎么死的，作为一个警察，这有什么问题吗？”张念海说，“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李旭东还要说什么，这时候，仪式开始了。
主持人先上台白话了一大段，然后把领导们都请了上来。李佳文就在其中。她面容姣好，身姿挺拔，衣着得体，举止优雅，看上去像是只有不到三十岁。这应该就是她的真身了。
“哎呀我去，”李旭东小声嘀咕，“我就说嘛，果然不是一般人。”
张念海没接茬。他仔细观察着李佳文的脸，努力把她跟一个犯罪集团头子的形象往一块儿联系，却怎么都做不到。
市里的领导讲话结束后，就轮到李佳文讲话了。她代表的是一个叫“顺建集团”的承建单位，张念海对这个公司早有耳闻，新顺市近年来有好几个工地的大门上都写着这么几个大字，建设规模都不小。
“今后，顺建集团将尽己所能，继续回报社会，助力省内各大城市经济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为我省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提供有力保障……”
发言结束后，李佳文起身鞠躬。随后才是家乐福超市的经理讲话。
“乙方的讲话在甲方前面，很有排面嘛。”李旭东发现了这一点。
张念海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李旭东的肩膀，说了句“没什么可看的了”，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李旭东赶紧跟上，一边往出挤，一边对张念海说：“念海啊，你还是得听哥一句劝。你还年轻，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的家人。”
张念海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