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6）
三（6）
“妈上班去了哈，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不要出门，”临出门之前，连悦悦换好鞋，冲屋里喊了一声，“你听见没？”
“听见啦！”里屋传来宁一盈的声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她正在写作业，是从《快乐暑假（语文）》的第26页开始写的。连悦悦倒是没打算细究女儿的功课，她也搞不太明白，只是给了规定了12页的量，回来以后她要检查。
离开家后，连悦悦来到公交车站等车。这时候正是上午11点半，她碰巧在车站碰见了看上去心情不错的周全荣。他今天没骑车出去，或许是嫌太阳太大，招架不住。
二人见了面，到底还是打了声招呼。
“挺好的？”
“挺好的。”
而后，他们又各自上了不同的公交车。连悦悦坐87路，五站后下了车，步行来到一家音像店门口。李煤钢正坐在店里的柜台后面，用vcd看《喜剧之王》，见连悦悦来了，赶紧起身，把她迎入店内。
这是她第一次光顾李煤钢的小店，店面虽然不大，但大小也算个正经买卖。她在货架前逛了逛，就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碟片和磁带封面，笑着对李煤钢说：“看到你能干点儿正经事儿，还真挺替你高兴的。”
“咳，”李煤钢也笑着说，“要是再跟他们瞎混，我也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主要是……还耽误了你。”
“说什么呢？”连悦悦见李煤钢要伸手搂她，赶紧躲开，严肃起来说，“你想干嘛？你这还开着门儿呢。”
李煤钢见了连悦悦已然心神荡漾，于是毫不退缩地继续上前，口中说道：“我关门。咱们到后面去。”
小店在光天化日之下歇业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又悄默声地重新开门了。
连悦悦跟李煤钢并排坐在柜台里抽烟，半晌儿她才说话。
“咱俩的事儿，你说怎么整啊？”连悦悦有些忧虑地说，“我怕小盈不同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李煤钢把问题想得比较简单，“我觉着吧，我要是好好对她，时间一长，她应该能接受我。”
“这可不是对她好或者不好的问题，”连悦悦严肃地说，“宇峰从她小时候就给她灌输说你是坏人。”
李煤钢愣了一下，笑着说：“他他妈是好人呐？”
“不许你这么说他！”连悦悦下意识地出言维护宁宇峰，但见李煤钢脸色变了，又马上找补道，“死者为大嘛。人已经都死了，你还说他干啥呀？”
“哼，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说吧，他是怎么对你的？他娶你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和他爸把你当什么了？生育工具！”李煤钢忿忿地把烟掐灭，紧接着又点上一根，“真他妈的不是人。”
“别说了，至少……”连悦悦红了眼眶，“他给我带来过几年不错的生活。但如今，他就这么死了，他爸也瘫炕上了，家里的日子的确大不如前了。”
李煤钢听懂了连悦悦的意思，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来，爽快地递给了她。
“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们母女五百块钱，要是方便的话，你平时没事儿帮我跟小盈说点儿好话，提升一下我在她心里的形象，”李煤钢说。
连悦悦也没推辞，很自然地收下了钱。
“我会的，”她看了看时间，“快到我下午上班儿的时间了。我走了。”
“走吧，”李煤钢说，“下次来，咱俩一起看碟。”
连悦悦点了点头，走出了音像店的门，又回头问了李煤钢一句：“你真的会对小盈好啊？”
“会，”李煤钢摆了摆手说，“别胡思乱想。快去吧。”
……
宁一盈用座机把电话打到了王小骞家里。半个小时后，她家门就被敲响了。
“你妈怎么又不在家？”宁一盈上来就问王小骞，“今天不是礼拜天吗？”
“加班呗，我爸也加班了，他俩今年就一直没闲着过，”王小骞说，“不过你不用着急，我已经问了我妈那本书里讲的是怎样的一个故事了。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王小骞颠三倒四且人称混乱地讲完了《尼罗河上的惨案》的大致内容。宁一盈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干脆说：“哪天你妈在家，我还是去一趟吧。”
王小骞摇了摇头说：“不用去了。就算你没听懂这个故事也没关系。我妈说这本书年代比较久远，跟现在的警察破案已经是两码事了。”
宁一盈失落地佝偻起背来。
“那怎么办？”她的声音嘶哑，微微颤抖，“我没法找到杀我爸的凶手了。”
“你别哭，你别哭，”王小骞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宁一盈的肩膀上，“总会有办法的。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宁一盈点了点头，又忽然说：“另一件事，你问了吗？”
“问了，昨天他们刚好在谈论这件事，”王小骞说，“我爸告诉了我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什么意思？”宁一盈完全不懂。
“意思就是，一个人本来没有罪过，但如果他怀揣一块值老鼻子钱的玉，那么就会有人想要害死他。”
“这跟刘明的死有什么关系？”话刚一问出口，宁一盈就忽然意识到，这个典故不仅跟刘明的死有关，更跟她爸的死有关。
“所以，那三段录像里，到底有什么？”王小骞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宁一盈被王小骞问得一愣，然后缓缓开口道：“好像是坏人们要把一个废弃的工厂改造一下，用来干坏事。我爸是这么说的。这就是我爸和刘明被人害死的原因吗？”
“应该是的，”王小骞认真地说道，“上次你跟我说他们三个是坏人，回去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坏人可能不止他们三个。坏人组成了一个群体，大人们管他们叫黑社会，或者犯罪团伙。他们做了很多坏事，每个人都很坏，每个人都怕被他人揭发。而能够揭发他们罪行的证据，就相当于那块值老鼻子钱的玉，只要有人掌握了它，那个人就危险了。”
听完，宁一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我爸拍下了他们的犯罪证据，被他们知道了，然后就被害死了？”宁一盈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刘明，也是因为拿到了dv，所以也被人害死了。是这样吗？坏人也会被坏人害死吗？”
“当然会，”王小骞忽然庄重地说，“那是三段死亡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