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时间都去哪了
“阿洛，别追了！”龙陵君死命按住他，“道君想躲，凭我们连他的影子也追不上！”
八卦伞外，猩红的葬雨愈发密集，冲刷着遍地的尸体，草木舒展着身子，那侵皮蚀骨的雨滴落在叶子上，仿若沸腾的血液。
洛汐渐渐松弛了下来，龙陵君道：“我们回去吧”
断魂草握在手中，洛汐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从来都那么自信，觉得自己所有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他以为陆压如此宠他，只要自己认个错、撒撒娇，总是能被原谅的。可那是洛汐，他根本不是洛汐。
他本以为，陆压知道自己是圣灵也没有在意，那就是不介意他是谁。可是错了，全错了，因果错，结论错。诚然，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真相大白的那天陆压定不会怪他。可是他知道，他从始至终都知道。
对陆压来说，不是洛汐骗了他，而是道情骗了他。这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他跟陆压学艺时候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中，陆压从来都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谆谆教诲、求无不应。甚至为了迅速提升他的修为，亲自炼化各种仙草，从不吝惜功德。事到如今，师恩一点没报，反而与他对向而立，甚至要各为其主，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龙陵君见他呆呆出神，轻声道：“阿洛，快回去吧，你的肉身坚持不了多久。”
洛汐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如有无数蜜蜂在飞。他捂住头，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闪念就是，悔不当初。
乱七八糟的梦犹如放电影一样闪过，一会儿是天虞山下荷烨那个绝望的笑，一会儿是他父亲临终前不甘心的眼神，一会儿又是陆压对他招招手，说：徒弟，过来。
洛汐昏昏沉沉的，觉得身子时而很重时而又很轻。仿佛有很多人在他的脑海里进进出出，又仿佛只是一片虚无，空无一人。
“汐汐！”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荷烨，床榻周围围着很多人，外面一片漆黑，似乎是深夜了，有的人正冲盹儿，听到荷烨的声音纷纷精神了。
“阿洛你醒啦！”
“可算没事了，老大都担心死了！”
“是啊，没事儿就好！”
荷烨大松了一口气，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大家都各自去休息吧，我照顾他就行。”
众人也都放下心来，纷纷离去了。洛汐揉搓手指，末梢刚刚恢复了知觉，还有些不灵光。“阿帆，等下。”
阿帆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他叫自己，停下了脚步。“什么事？”
“你到底被囚禁在什么地方？能不能提供点线索？”阿帆是洛汐用神召术召来的，洛汐与他同气连枝，感受到他所处之地非常寒冷，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阿帆想了想，说：“我猜，是五浊恶世之中的大龙宫。”
荷烨把洛汐的手捏着，手劲儿恰到好处地帮他按摩。“果然是西方教的手笔。只是你能够被神召术轻而易举地召来，大概也是地藏王放水的缘故。”
按揉穴位的酸麻让洛汐微微皱眉，他想要再问问细节，阿帆就先开了口。
“对了，有个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阿帆确实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觉得很难组织语言去准确地表达。“我感觉，在五浊恶世中的时间流转，似乎比现世之地要慢。而我被你召来大魏之后，觉得这里的时间与五浊恶世之中是一样的。”
洛汐盘膝打坐，让全身的经脉贯通。“你说的事情，我们也察觉到了。”
荷烨在一边以冥气助他，察觉到他的经脉尚有些阻塞。
洛汐拍了拍他的手，对阿帆说：“时间本就是人为规定出来的。我们以人间的昼夜来规定天，以人间的四季来规定年，而天界的时间则粗略可算作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冥界是人间的一天，冥界一年。为保证六界沟通顺畅，我们经常会用时间结界，但本质上，时间这个概念，其实根本也并不存在。”
阿帆毕竟是个现代人，他的思维方式还是以自然科学为主。“以地球的自传和公转规定时间，这也是古人的智慧。可若是某种力量的影响之下，地球的自传和公转周期改变，那是不是时间也就随着改变了呢？”
荷烨摇头，“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人族的科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超过了术法。比如飞机、核弹，比如网络，可这些东西的诞生，不过是在区区百年甚至几十年间。你说时间的改变我同意，但绝不是简单的公转自转的影响。”
“红矿？”阿帆被关了十几年，他的人族壳子却一点没有老去。“我一直怀疑与红矿有关，可是从洪荒时期开始，红矿就不能人为开采，我本以为这是无稽之谈！”
有了续魂草，洛汐躯壳的自愈能力成倍增加，此时已经恢复了一大半，他收了冥气，淡淡地说：“我不信这技术是凭空诞生的。一定是这些年里有哪些科技发生了巨大的进步，才促使红矿能够被开采，就像蝴蝶效应，我得花些时间研究一下。”
阿帆问到：“那现世之地那边，要想办法叫停么？”
荷烨也多次想过这个问题，思来想去也没有妥善解决的方法。“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我们想停，以翟辛他们的号召力和威慑力也是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到时候矛盾提前爆发，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就大事不妙了。”
阿帆天人交战了一番，他觉得荷烨与洛汐似乎太淡定了些，泰山崩于前无动于衷。“你们就不想问我关于本神的事儿么？”
洛汐面不改色地拍了拍他，“你被西方教半路截胡，曹植则自己藏了起来，说明那时候把你们带走的大概只是咱本神的一个□□，力量很有限。以此类推，我想他也不会用真面目来面对你。”
阿帆吸了口气，道：“对，但我知道，他很强。”
荷烨瞧他表情的扭曲程度就知道所谓的“很强”定是一个超出他认知的范畴。“有多强？”
阿帆想了一箩筐的形容词，最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我说不清楚，但那种压迫感，比我见到冥王的时候还要强。”
荷烨咋舌，“这没啥参考价值。我父亲也不会平白无故显露实力，而本神想碾压你这圣灵还不是秒秒钟的事儿。”
阿帆表情愈发纠结，“或许吧，我不知道。”
洛汐对这个回答完全是意料之中，“没事，续魂草还多亏你了。你也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之前的事儿一笔勾销。抱歉把你卷了进来，等我们回到现世之地，你可以选择走自己想走的路。”
阿帆眨了眨眼，一下，两下，仿佛没想到洛汐会这样说。“不必抱歉。若不是你用神召术，我还被囚禁在大龙宫呢。”
荷烨随手抓了一袋子功德珠给他，“你也去休息吧。”
阿帆瞥了一眼，没收，径直走了。
等他走远了，荷烨才说：“汐汐，你说这阿帆真的不知道你本神的身份？就不能是你本神派他来监视我们的？”
洛汐抻了抻胳膊，睡得太久，浑身别扭。“应该不是。他确实被囚禁了很多年，这一点毋庸置疑。总不至于当个卧底还要如此卧薪尝胆吧。”
荷烨凑上来把他斜抱着，语气是嗔怪的，表情则满是担心，“汐汐，我还没有好好跟你算账。你怎能冒冒失失地跑去弦与山？”
洛汐讨好地蹭了蹭荷烨的肩膀，“我相信师父他不会不管我。于是就和诸葛亮打了个赌，这次，我赢了。”
荷烨哪忍心怪他，“哎，陆压他也太不懂变通了。我都听龙陵君说了，你也别难过，等他气儿消了，我陪你去找他。他既然还愿意救你一命，说明对你还是不忍心的。现在让他留在诸葛亮那边也好，到时候来个反间计，给诸葛亮来个样瞧瞧。”
“哥哥，我觉得道君这次，真的生我气了。他若是咬死了跟我断绝关系，我该怎么办？”洛汐还从未有过如此迷茫的时候，他双眼无神，空洞得犹如一汪冰潭。
“你别想那么多，缘来缘去，不可强求。他毕竟和我们有不浅的渊源，如今你重生回来，叫他直接接受你就是道情，也是难为他了。”荷烨气消了一大半，也承认是他们理亏。“好了，再躺下歇会儿，还有硬仗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