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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起,文姝仍和从前一样,伺候李鹤桢洗漱,送他到院子门口。
“你肩头的伤……我让路喜给请个太医来。”昨儿夜里他猛浪了些,等她叫痛,映着灯看,才发现肩头结痂的地方剐蹭到了。
“我叫人去济世堂请个医婆来看就好。”文姝笑着应他,小指勾在他的绅带,凑着身子近前,“她正是咄咄逼人的时候,你再为我请太医,她岂不更恼。”
“也好。”李鹤桢圈他入怀,夸她贴心可人。
辰时小丫鬟去厨房提了食盒,回来却还跟着几个管内事的掌家婆子。
“文姨娘……”头前的婆子才开口后头那个便咳嗽提醒,这婆子连忙改口,板起脸语气也生冷许多,“姑娘也别怪咱们姨娘狠心,一时有一时的定度,姑娘如今不是姨娘了,这青山院自然也住不得。”
婆子环视一圈,打量院子屋外的三四十个伺候的奴才,瘪着嘴不屑,“这院子里的人,也不得留,只半天的时间,叫你们归置各自的东西,日昳咱们来收院子,文姑娘搬去西北角的清雎水崖,至于其他人,记了名册,日后再做安排。”
“你们安排谁?”红柳站出来呛声,几个大丫鬟也纷纷怼她们,“就是,大爷没交代的话,倒叫你们说了,叫姨娘搬出去,又是哪个的旨意?你说你们说呀。”
青山院里的奴才,凡是在文姝身边伺候的,早就被她讨来了身契,尤以红柳几个有体面的,更是还了良籍,她们不受这府里拿捏,自然不把在张姨娘放在眼里。
“皮痒的蹄子,咱们只是传主子的话,你们跳脚……”红柳几个虎视眈眈,那几个婆子也怕,嘴上还要强硬,“同我们叫嚣什么,你们能耐,去主子跟前说去,这是大爷吩咐的,我们传话,也犯不着和你们理论。”
婆子们悻悻离去,有不忿的出了院子还骂,“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得意个什么劲儿,等再过几日,正经主子进府,且有你们受的呢。”
小丫鬟脾气爆,还要出去和她们怼,被红柳喊了回来,“别管她们了。”指了指屋里,还有姨娘在里头伤心难过呢。
“我就是气不过她们踩低捧高的势力劲儿。”小丫鬟抹掉眼角的泪,嚅糯着嘴,再不说话,也跟着往屋里去。
文姝倒没有因着那些婆子的话生出失落,仍旧如平常一样,梳洗打扮,用了些饭菜,才想起叫红柳收拾些东西。
又一个时辰,文姝只领着红柳一人,绕过周屋,自后面冬园下面的廊子出了青山院,前头亭子里早有人等着了。
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一身蟹青袄子越显得人精神许多,按住心下激动,二爷一躬到地,“小嫂嫂。”
“二叔。”文姝孱孱盈拜,捉裙走下台阶。
二爷殷勤伸出手来扶,她眼睫轻擡,感激地看他,只探出指尖,虚虚搭在二爷掌心,二爷三魂七魄都高兴地发颤,五根手指头本能的想要蜷曲,想把心尖尖上念着的美人抓在手里,又恐唐突了美人,权衡再三,才忍住了妄念。
“小嫂嫂随我走,车马已经备好,我在长兴街西巷子里找了间宅子,二进的宅子,地方虽小,嫂嫂暂先落脚,等过几日避开风头,再给嫂嫂安置更好的。”
“多谢二叔。”文姝面有愁容,却强挤出笑意来谢,二爷看的心里越发怜爱,舍不得放开牵着的这只手,只用另一只来搀起。跟着二爷的小厮怕耽误了时辰,开口催促,二爷才收敛了放肆的目光,指了无人的道路,引着文姝主仆二人前行。
偶有碰到的奴才,二爷斥责两句,谁也不敢过问近前来看。
一路畅通无阻,出后门,坐上马车,在巷子里拐了一拐,上了大街,便没入车马人流之中。
马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下,二爷大马上前,亲自扶了文姝下来。
叩门入内,里头已经齐备了伺候的婆子奴才,另有一名管家,二爷怕使本家的人来叫他大哥知道,特意从张姨娘名下的一间铺子里找了个能干知事的过来。
“嫂嫂放心的住,凡有一应物件,只打发他们去办就是。”他冒然近前,离得更近些,“这都是我的人,家里就是想找,也没个找的地儿。”
言外之意,便是李鹤桢他,肯定是找不到这里的。
“多谢。”文姝再三道谢,手上使力,怯生生想要抽回。二爷把人弄到自己的地界上,胆子自然大了许多,捉她的手也舍不得放开,一旁的红柳喊了一声,他才做恍然的模样,笑着松开些,仍旧是贴近了说话。
文姝怕的眼泪都出来了,红柳气不过,提醒二爷快些家去,免得叫人发现,“别的不怕,奴婢只恐因着我们姨娘,反倒叫人误解,败坏了二爷的好名声。”
李家父子三人道貌岸然的性子是一脉相承的,二爷招猫逗狗,无所不作,却还常以侠客自居,听这丫鬟提起好名声三个字,行为倒也收敛。
“爷过些日子再来看嫂嫂,嫂嫂可要保重。”二爷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府门关上,文姝长舒一口气,与红柳对了个眼神,叫了个瘦高个子的小丫鬟,带她们去正堂歇息。
再说李鹤桢这边,有了昨夜里的温柔小意,就连早起时文姝还那么贴切可人,如何不叫他心生欢喜,下了差,先去辛家对了过几日大礼的一应,又一句带过,将那日在日新楼的事情给辛家了个交代。
平南侯夫妇面上仍不见好颜色,亏得辛二站出来帮着说和,替李鹤桢讲了几句好话。等他心情愉悦地回府,路喜领着几个小厮,怀里抱着几盒子好东西,才进青山院的门,看到的便是一院子哭哭啼啼的奴才。
青山院伺候的丫鬟们被拖着拽着往外头拉,拉人的那个五大三粗,一句话不对,擡手就是两耳光,就连文姝身边的管事婆子也被逃过,叫人反押着双手,要往别处送。
“你们在做什么!”路喜跳到人前,高喝一声。
众人看见了大爷,吓得胆子都破了,他们领了侯爷的令,来处置青山院这个,说好的外头有人拦着大爷呢,怎么就叫这位阎王给撞了个正着!
“奴才们……”带头的婆子抓耳挠腮,犹豫几下才道了张姨娘的名声出来顶罪。
李鹤桢板着脸进屋里看,果然不见文姝的影子。
“问她们,把人带哪儿去了。”李鹤桢当是他们在府里胡闹,最不济也只是把文姝关去了柴房,张姨娘是个咋呼的炮仗,动静厉害,实则没有那个胆子。
谁料,打人的条凳都擡过来了,那几个婆子嘴巴硬的像河里的石头,一个个摇头,只说不知,还有吓怕的哭着给路喜磕头,说她们进来这院子里,就只有这些个丫鬟婆子们在,文姑娘早就不见了踪影,现找她们要人,她们又去哪里偷一个来?
李鹤桢听后,气的脸色铁青,咬着牙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路喜的手段,府里的奴才们是知道的,几十板子下去,只剩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儿了。
更有胆小的,卖出了侯爷来,说是管家亲自交代,让她们只提张姨娘的名号,谁泄露了风声,定要将她们打死。
“你们怕死在他手里,倒来糊弄我了?”路喜笑着擡手,打人的才停了板子,他蹲下身子仔细地问,“再给你们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你们把姨娘藏在哪儿了?谁先说实话,我就放了谁,后头的,也只好送到庄子上,让能治得了你们的人来管了。”
在府里伺候,领的是主子跟前走动的差事,说出去有体面,也能给自己挣些光彩,可若是送去了庄子上,有人脉做个管事便好,若不然,但是那耗命的活计,就能叫人蹉跎死。
“……真不知道,凡是我知道一丝消息,叫我天打雷劈,下辈子做猪做狗,不叫我做人。”
天色漆黑,眼看从她们口中问不出话,李鹤桢听的也没了耐性,叫把她们都带下去,慢慢再问,又告诉出消息,凡是有知道文姨娘去向的,只管来说,有重赏。
永安侯那边知道了消息t,那几个婆子重刑之下把自己个儿给卖了。他还当那个逆子会同自己翻脸,等到第二日,也不见那逆子找来,心里才稍稍宽慰。
把青山院的蹄子捆了交给辛家,这是辛昱汀亲自来和他谈的条件,辛家怕他家的姑娘嫁过来以后受亏欠,便想要一个能管得住李鹤桢的人,辛昱汀许了他高升,他则约束好那个逆子,保他们夫妻互敬互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