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齐王归·赐券
第六章齐王归·赐券
相府·谢府
相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谢朝将退婚书重重拍在紫檀案几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点黑星。他赤红着眼盯着父亲谢容，声音嘶哑如裂帛：“我绝不答应！”
老相爷谢容搁下手中狼毫，擡头时额间皱纹深如沟壑：“朝儿，霍家如今军权在握，太傅深得帝心，两人都是陛下的肱股，你当真要为了儿女私情...”
“私情？”谢朝突然大笑，笑得眼角迸泪，“父亲当真以为我仅仅只是为了霍云卓？那东方烬分明是要借着霍家的势，把十年前的血债一桩桩讨回来！”
谢容瞳孔骤缩，猛地起身：“住口！”
案上茶盏被衣袖带翻，碎瓷混着茶汤泼了满地。谢朝却似疯魔般逼近，十指抠住案沿青筋暴起：“太傅案里我们谢家手上沾了多少血？父亲以为东方烬会放过我们？他现在动徐封，明日就能动王家、动谢家！”
“放肆！”谢容一巴掌甩在儿子脸上，指尖颤抖着指向窗外，“隔墙有耳的道理还要为父教你？！”
谢朝偏着头冷笑，舌尖抵了抵渗血的嘴角：“父亲放心，这书房三丈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密信拍在案上，“齐王七日后回京，我已与他达成协议——他助我求得陛下赐婚圣旨，我助他重获丹书铁券。”
谢容展开密信，越看脸色越白：“你竟敢私通藩王...”
“私通？”谢朝夺回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火舌吞噬字迹，“当年我们能构陷老太傅通敌，今日就能让齐王‘忠心可鉴’。父亲，东方烬要翻旧账，我们就给他造个新账！”
灰烬飘落时，谢朝眼中映着残火：“圣旨明诏将婚约锁死，届时霍云卓若是抗旨...”他抚摸着案上玉镇纸，声音陡然阴冷，“我谢明远便撞柱明志，霍家便是第二个东方家，得不到便毁了去。”
七日后·太极殿。
开元帝正居中位，看着手里谢朝今早呈上的奏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齐王治理齐地十五年，如今百姓安居人人称颂，朕心甚慰，今日欲赐还丹书铁券，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不可。”东方烬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紫色官袍铺展如鸦羽，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他擡头望向龙椅上的开元帝，声音清越却字字如刀，“臣恳请陛下三思——齐王治下所谓‘路不拾遗’，实乃严刑峻法所致。去岁齐地因偷盗被斩首者逾百人，这等‘功德’，怎配丹书铁券？”
满朝哗然。
老御史王祉颤巍巍出列，指着东方烬怒斥：“太傅大人，此等市井流言怎可信得！齐王殿下抚恤孤寡、修桥铺路，百姓万民伞都送了十八柄，民心所向，岂容你污蔑？”
东方烬冷笑一声，猛地转身，眸中寒光如刃：“王大人可知那做万民伞的钱是怎么来的？”他广袖一振，“是齐地百姓被迫卖儿鬻女凑的银钱！”
“东方烬！”工部尚书李贽厉声喝道，“空口无凭，你若有实证，便拿出来呈给陛下？”
东方烬指尖微紧，他确实没有实证。昨夜子时，甲辰浑身是血地回来复命：“大人，我们派去齐地的人……全折了。齐王的人提前截了账册，还杀了所有证人……”
此刻，他只是赌一把。
“陛下！”东方烬重重叩首，“请再给臣些时日，臣定能查明真相！”
“荒谬！”谢朝突然从文官队列中跨出一步，冷笑道，“太傅大人张口就要查当朝亲王，莫非是想重现当年太傅案，再构陷一位皇亲国戚？”
他这话诛心至极，满朝文武瞬间噤声。
霍云卓站在武将列首，眸色骤冷。他大步上前，铁甲碰撞声惊破死寂：“谢大人慎言！太傅若有构陷之心，何必当廷直谏？”
谢朝嗤笑一声：“霍将军倒是护得紧。”他转向开元帝，拱手道，“陛下，东方烬无凭无据污蔑齐王，分明是藐视皇威！臣请治他大不敬之罪！”
东方烬擡眸，与谢朝视线相撞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谢朝被他这一眼激怒，正要再言，忽听殿外传来一声长喝——
“报——齐王殿下到！”
八名赤膊力士擡着鎏金步辇踏入殿门，辇上齐王项桓锦衣华服，手捧雕龙木匣，满面红光：“臣弟在齐地十五年不负皇恩，特献《万民功德录》与皇兄！”
木匣开启的刹那，一卷金丝绢帛徐徐展开，上面密密麻麻按满了血指印。
东方烬瞳孔骤缩——那是齐地百姓的命！
齐王得意地瞥了他一眼，高声道：“此乃齐地三万百姓联名为陛下颂德，臣弟之忠心日月可鉴。”
满朝哗然，不少官员已跪下高呼“齐王仁德”。
东方烬死死盯着那卷“功德录”，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假的！全是假的！
那些血指印，是被刀架在脖子上按的！
可他……没有证据。
“陛下！”东方烬猛地擡头，声音嘶哑，“无论如何丹书铁券乃国之大器，岂可轻赐？先帝曾因齐王强占民田、私铸钱币，收回其丹书铁券，如今若再赐，岂非违逆先帝圣意？”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诏书，高举过顶：“此乃先帝当年手谕，陛下不记得了吗？”
老太监匆匆接过，呈给开元帝。
皇帝展开诏书，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齐王脸色微变，随即笑道：“皇兄，当年臣弟年少轻狂，如今已痛改前非。这《万民功德录》便是明证！”
开元帝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东方爱卿，三日前，太子为他齐王叔求情，说他年迈思乡……”
东方烬浑身一僵。
太子？
他猛地看向龙椅旁垂首的项昭，少年太子擡头与他对视的刹那，眼中满是哀求。
东方烬瞬间明白——谢朝竟把手伸到了东宫连他的学生也诓骗了！
“拟旨。”开元帝的声音响彻大殿，“齐王项桓，忠孝仁义，特赐丹书铁券，准其回京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