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帝王计·破冰

第四十一章帝王计·破冰

盛夏的御书房内，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项昭将南疆军粮的奏折缓缓推到霍云卓面前，指甲在奏折封皮上轻轻一划："此事关系重大，朕欲交由舅舅与谢爱卿共同督办。"

霍云卓剑眉骤然紧蹙，玄色蟒袍下的肌肉绷紧："陛下，此事涉及军机要务，臣请..."

"朕觉得你们搭档甚好。"项昭打断他的话，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紫檀案几，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舅舅与谢卿青梅竹马，配合起来自然默契。"见霍云卓面色阴沉，他突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其实朕这是在给舅舅创造机会。"

霍云卓眸光一凛："陛下此言何意？"

"合离的机会啊。"项昭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随手把玩着案上的白玉镇纸，"看舅舅这些时日对老师的态度，想必是过不下去了。"他擡眼直视霍云卓，"不如趁早了断，与谢卿再续前缘。"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朕都替舅舅问过了，谢卿这些年可一直惦记着您呢..."

"臣此生唯有一位夫君！"霍云卓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中的水面剧烈晃动。

项昭不慌不忙地从龙案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刑部旧档，羊皮卷轴在案上徐徐展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舅舅为何要这般折磨他？"

“折磨？他欺骗臣，臣不该恨吗？陛下不恨吗？”霍云卓咬着后牙问项昭。

年轻的帝王指尖轻点卷宗上一个个被朱笔圈画的名字，"徐封、齐王、王祉...这些死在老师手上的人，舅舅可看仔细了，哪一个不是当年'太傅案'的帮凶？"

霍云卓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线索此刻在脑海中连成一线。

"父皇在世时，常在深夜对着老太傅的画像自言自语。"项昭的声音忽然染上一丝哀戚，"他说皇家欠老太傅的，欠东方家的..."修长的手指抚过卷宗上先帝的亲笔朱批，"朕这个做儿子的，有什么资格恨老师？"

他忽然擡眸，目光灼灼地看向霍云卓："倒是舅舅，如何确定老师那《帝王策》是为项承而写，而不是为朕？雁北关一战，若老师当真全力守城，我们真的能破？临渊城瘟疫，老师为救百姓耗尽内力，可曾有过半分犹豫？"

项昭从怀中取出半块虎符，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现在想来，老师给朕的这半块虎符，确实是为了保朕性命。"他轻叹一声，"舅舅恨的，不过是老师欺骗了您的感情，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年'太傅案'的真相究竟如何..."他将卷宗缓缓卷起，"恐怕只有抓到项承后，才能水落石出了。"

霍云卓站在原地，只觉得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窗外蝉鸣刺耳，更衬得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霍云卓刚踏出御书房，还未行至宫门，便被一道绛紫身影拦住了去路。

"摄政王。"谢朝立在廊下，唇角含笑，眉眼温润如旧，"可否借一步说话？"

霍云卓皱眉，正欲拒绝，谢朝却已侧身引路："西华门的马车已备好，不会耽误太久。"

半个时辰后，城西的醉仙楼雅间内。

窗外是粼粼江水，谢朝亲自斟了一杯梨花白，推到霍云卓面前："这些年，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你。"他声音微哑，眼中泛起水光，"当年若非东方烬使手段逼死我父亲，又强逼我签下退婚书......我们早该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了。"

霍云卓握杯的手猛然收紧，指节泛白，如此说来老相爷谢容——确实是死在东方烬手上，而当年"太傅案"中，正是谢容带头弹劾东方博，更阻拦了父亲霍崖洲进京求情。

"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谢朝忽然倾身，双手握住霍云卓的手腕，"我们明明......本该在一起的。"说到动情处，他竟直接扑进霍云卓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霍云卓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谢朝身上陌生的熏香，他垂眸看着怀中人，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东方烬苍白的面容——那人做的一切，当真只是为了报仇吗？

谢朝仰起脸，眼中满是期盼："瑾之，我们重新开始......"

霍云卓却恍若未闻，目光落在窗外——那里，一道素白的身影正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前。

烈日当空，东方烬的轮椅停在宫门外的槐树下已有两个时辰，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素白衣襟，他却恍若未觉，目光始终紧盯着那扇朱漆宫门。

"大人，要不要先回府？"寅三撑着伞，忧心忡忡地问道。

东方烬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再等等。"

就在这时，一名暗卫匆匆赶来，单膝跪地："大人，摄政王被谢朝从西华门带走了！"

东方烬瞳孔骤缩，方才还苍白的脸色瞬间更无血色，他猛地抓住轮椅扶手，声音发紧："去醉仙楼！"

寅三不敢耽搁，推着轮椅疾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声响，当他们赶到醉仙楼外时，二楼雅间的窗扉半开，隐约可见里面两道身影。

东方烬擡手示意停下，仰头望去——

谢朝正扑在霍云卓怀中，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而霍云卓......没有推开。

"砰！"

轮椅猛地后退，撞翻了路边的花盆，碎裂的瓷片四溅，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东方烬死死攥着扶手，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大人......"寅三声音发颤。

东方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死寂："回府。"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里，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崩溃从未存在，轮椅缓缓调转方向，碾过地上的碎瓷，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心碎的声音。

寅三回头望了一眼醉仙楼的窗口，隐约看见霍云卓似乎突然推开了谢朝，但东方烬已经不愿再看了，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霍云卓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素白身影，心头猛地一颤。他这才如梦初醒，用力推开还伏在自己怀中的谢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

长街上，那道熟悉的轮椅已经转过街角，只留下一地破碎的花盆瓷片，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阿瑾！"

霍云卓喊了一声，声音却消散在风里，他转身就要追出去，却被谢朝拽住衣袖："瑾之，你......"

"滚开！"霍云卓一把甩开他的手，眼中寒光乍现。谢朝被这突如其来的戾气震住，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那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冲出雅间。

摄政王府内，霍云卓一脚踹开大门。

"王爷回来了！"管家慌忙迎上来。

"王爷呢？"霍云卓声音嘶哑。

管家一愣："王、王爷不是去上朝了吗？"

"我问东方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