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元西村少年

那摊主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扫了眼案几上货物，也不答话，在襜裳上随意抹了抹手，转身自抽屉里数好了铜板，向少年递了过去。少年伸手去取时，摊主又将手掌攥住，这才开口说道“九娃子，这山里越来越不太平了。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独自进山，你这娃儿真是个犟种，偏偏就不听话。若哪天被虎狼叼了去丢了小命，就你爷爷那身子骨，没了你能活上几天？”

这少年也不搭话，只开心的数着手中铜板。这赵大哥虽然嘴损，但心眼好，每次都会多给他几个铜子儿。旋即高兴说道“赵大哥放心，我和我爷爷都命硬着呐。我也只是在林子里打几只兔子就出来了，我知道山里危险，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你先忙着，等我得了好东西再来找你”说罢对着摊主作了一揖，转身蹦蹦跶跶离开。摊主无奈摇头，回头继续操起了手中的活计。

少年得了钱财，也不往别处去，寻到药铺拿了草药，自雾城北边出了城门，依旧是蹦蹦跶跶的哼着小曲，一路向着更北边儿的乡野里去了。

在雾城西北方向二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村落，叫做园西村，村里住着大概三四十户人家。这时已是夕阳西下将要落山的时间，家家炊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燃烧混杂着乡间泥土的味道。村落里不时传出孩子的嬉闹声，犬吠声，以及妇人喊叫的声响。村子的四个方向都被稻田包围着，乡间小道从各个方向向着田野延伸出去，有几个农户牵着水牛或是赶着山羊沿着田间小道从不同方向往村子里走着。这个时节的稻谷趋于成熟，水地里蛙鸣声不绝于耳。远处的仙霞山云烟袅袅，夕阳的余晖在天际点起了一把大火，火光穿过云层照在田间，随着稻浪此起彼伏美不胜收。世人身在其中也不会自知，小田园的风景真是宛如画卷一般，美的令人心驰神往。

那少年这时也回到家中小院，这院里只有两间低矮茅房，堪堪能够遮风避雨。少年先是在伙房里生起了灶火烧水煮米。再从墙上悬挂的熏肉取下一块，切成薄片。墙上的藤条框里放着青菜，是邻居送来的。少年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受了邻居很多照顾和恩惠。后来学会了捕猎山货的本事，有收获时就常常送给邻居一些。邻居们家里有什么蔬菜吃食，也会给他们送来。

他取出一些青菜洗净切好。锅旁的陶罐里装着乳白色的油脂，是取了动物身上的脂肪炸取的。他用铁勺取了少许，待油在锅中化开放入熏肉翻炒一阵，再加入青菜稍微翻炒后撒上一些盐巴，屋子里顿时香气扑鼻油香四溢。少年盛好饭菜端往隔壁屋子，行至门口时说道“吃饭了爷爷”

茅屋正中摆放着一张木头桌子，做工简陋粗糙，几把矮脚椅随便的摆放四周。靠墙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张狭长案几，案几上摆满了书籍，各种经书诗集门类驳杂，除了案几中间翻开的一本，其余书籍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被少年唤作爷爷的老人已是耋耄之年，他的脸上布满褶皱，及胸的胡须也已是花白一片，再也窥探不出年轻时的样貌。稀疏的灰白头发挽着和少年一样的道髻，也以树枝做簪。老人的身上同样穿着麻衣，也打着补丁，却也同样干净。老人左腿残疾行动不太方便，身体也不怎么好，听闻少年呼唤有些吃力的坐起身子靠在床头说道“是小九回来了”老人的身体真的很差，就是这样简单动作，也引得他一阵咳嗽喘息。

被叫做小九的少年这时已经放下饭菜来到床前，他伸手搀扶着老人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坐姿，抚着老人的后背回话道“是的爷爷，今天运气不错，打了只小山猪与邻居们分了，还捕了两只兔子一只山豚，拿去换了药材，还余了几文钱勒”

老人身体虚弱，精神却是出奇的好，看向少年的目光温和而有神。他伸手抚摸少年的头，对这个孙子老人是打心底的疼爱。他开口说道“你还小的时候啊，邻居们看我老头子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于是心疼你我，有什么吃食都会送过来一些。有好几个婆姨都喂养过你，你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这年头进山打猎凶险异常，村里好几户人家里的汉子都为此送了性命，你进去捕猎不能贪心，够家里用度就好了，收获多了也难免引人注意。那山里如今妖兽横行，你切记不能深入，万事都要小心”

少年扶着老人起身，回话道“知道了爷爷，这话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生茧子了”

老人笑骂道“你这泼皮倒是不耐烦了，想当年我就是一时大意，差点送了性命，落下这腿疾。你要是不听老人言，哪天折了胳膊断了腿，只怕还嫌我老头子跟你唠叨的不够多呢”

少年早已习惯这样的对话，也不再回嘴了。他扶着老人坐好，盛好饭后递给老人，两人吃饭时也不再说话，一直到了餐毕，少年这才开口说道“爷爷，最近这些日子，山里来的外乡人似乎多了起来。我躲在暗处已经看到好几拨人在山中巡查，也不知道这山里究竟藏着什么宝贝”

老人闻言放下碗筷，咽尽口中饭菜，看着少年郑重说道“小九，你也不小了，我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就要到了，指不定哪天就要........”小九听到这话顿时情急，猛地放下碗筷就要插话。老人连忙伸手阻止，示意他坐好，继续说道“人生在世，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再正常不过，你也不要为此伤心难过。你从小就早熟懂事，有些事我之前不跟你讲，是因为你还年纪小，还不是时候，可接下来的我跟你讲的话，你一定要仔细听好”

听到老人的话，小九正襟危坐，爷爷向来随和不端架子，但凡是这么严肃的时候，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讲，在过往的日子里都是这样的。

老人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思索了少顷才继续说道“你常问我这山中藏着什么宝贝，什么凶险。和村里其他长辈一样，我从来也只告诉你，山里有吃人的虎豹豺狼”

老人清了清嗓子“其实在这雾灵山的深处，生活着一群想要变成神仙的人，他们住在一个凡人永远都找不到的修仙门派之中。你常问我这世上有没有神仙，神仙爷爷我没有见过，但想变成神仙的人，我这一生，见了不知多少”

小九瞪大眼睛仔细听着，认真着爷爷话里的意思，什么修仙门派什么变成神仙什么的，他有些听不懂“爷爷的意思是说，这山里有一个修仙门派，里边住着一群想要变成神仙的人，是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