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七月的利比里亚，连续一周的暴雨将雨林浇成了浑浊的泥潭，空气里弥漫着腐殖土与雨水混合的腥气，吸进肺里都带着黏腻的湿气。清晨六点，苏慈刚完成5公里负重越野，战术背心上的汗水顺着腰带往下淌，在迷彩裤腰上洇出深色痕迹，裤脚沾满的泥点被体温烘得半干，却被一阵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拽进了帆布会议室。
帐篷内，联合国维和总部的加密电报摊在临时拼凑的木桌上，边角被雨水浸得发卷，油墨字迹有些模糊。加纳籍指挥官卡玛尔的手指重重按在萨波国家公园边缘的红色标记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语气比外面的暴雨更沉重：“线人凌晨确认，今天上午10点，‘利比里亚解放阵线’的走私队会从这条小路过境，不是零散军火，是能组装15把ak-47的完整零件，还有20枚m67手榴弹，目标是布坎南黑市。”他顿了顿，翻开另一份文件，黑白照片上的场景让帐篷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布坎南平民村的茅草屋被烧成黑炭，断墙上留着弹孔，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站在废墟前，眼里满是恐惧，“上周他们用同款武器袭击了这里，抢走3吨联合国救济粮，还造成7名平民死亡。这次的武器要是流出去，下一个目标就是博米村，科菲和阿米娜住的地方。”
苏慈的指尖猛地攥紧战术笔记本，科菲抱着动物画册、笑得露出豁牙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她擡头看向地图上的“走私通道”：这条宽不足两米的小路，穿过萨波国家公园的原始雨林，一头连着武装分子的秘密据点，一头通向布坎南黑市，是当地武装最依赖的走私路线。雨季的泥泞虽会延缓行进速度，却也成了天然掩护，茂密的娑罗双树遮天蔽日，能遮挡卫星侦察；潮湿的空气会吸收脚步声，让伏击变得更隐蔽。卡玛尔补充道：“之前已有两支维和小队在这里遇袭，加纳分队的观察员至今还在蒙罗维亚医院昏迷，你们必须加倍谨慎。”
“苏，你带狙击观察组负责制高点监控；陈默带工程兵在小路两端设路障，形成合围。”卡玛尔的目光扫过苏慈、阿库和萨米，语气严肃，“记住维和规则：先口头警告，再鸣枪威慑，只有当对方直接威胁平民或战友生命时，才能使用武力。联合国的每一次武力记录，都会被总部核查，一旦违规，不仅是个人受处分，整个中国维和分队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苏慈点头时，目光落在墙角的88式狙击枪上，总部特意调配的国产新型狙击枪。相比之前使用的85式，它的枪身轻了1.2公斤，有效射程达800米，□□管设计更适合在雨林中快速转移，但潮湿环境对枪管膛线的影响，她还没在实战中验证过。武器库保管员老周帮她检查枪支时，特意往枪管里塞了新的矽胶防潮剂，又往她战术背心的弹袋里塞了两盒弹头上印着“r”的7.62毫米□□：“这批弹是昨天刚从加纳基地调运的，能穿透轻型防弹衣，但尽量打胳膊、大腿这些非致命部位，咱们是来维和的，不是来制造伤亡的。”
出发前，苏慈在战术背心内侧口袋里摸了摸，那里放着科菲送的布福果干，晒干的果肉硬邦邦的。她对着帐篷里的穿衣镜最后检查装备：88式的瞄准镜贴了防雾膜，镜筒上绑着细麻绳（方便在湿滑的树干上固定，避免枪支滑落）；战术背心上的10发子弹按“5穿甲+5普通”的顺序排列，右侧挂着调频至营地频道的对讲机和信号弹；裤腿扎进防刺靴，靴底的防滑纹路刚用砂纸打磨过，能在泥泞中增加摩擦力。
上午9点，苏慈和阿库、萨米踩着没脚踝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抵达狙击点位。一棵直径约80厘米的老橡胶树，树干上有个天然的树杈，高度约2.5米，正好能架起88式狙击枪，视野覆盖小路300米范围。陈默带着工程兵已经在小路两端忙活：他们用削尖的原木和铁丝网组成“v”型路障，原木上用红漆刷着“unpeacekeepingzone,noentry”（联合国维和区域，禁止通行），红色标识在雨林的绿色背景下格外醒目，能让走私队在50米外就看清警示。
“湿度92%，风速1.2m/s，东南风，温度31c。”阿库的声音带着轻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雨林里的“温差陷阱”，虽然白天气温高，但暴雨过后的风裹着水汽，吹在裸露的手腕上像冰碴子，他的手指已经冻得有些僵硬，握着风速计的手不停搓着取暖。苏慈趴在树杈上，将88式的枪管稳稳架在树杈凸起处，枪托抵紧肩窝，左眼贴紧瞄准镜：300米外的小路在橡胶林缝隙中蜿蜒，泥泞的路面上，新鲜的脚印朝着布坎南方向延伸，脚印间距约30厘米，步幅急促，显然是携带重物的人留下的，且行进速度比正常步行快1/3。
她慢慢转动瞄准镜倍率环，从4倍调到8倍，视野里的细节渐渐清晰，路面上的水洼反射着阳光，形成刺眼的光斑，一旦有武装分子经过，很可能会通过光斑发现狙击位的反光。苏慈赶紧从背包里掏出迷彩布，将枪管周围的树干包裹起来，只露出瞄准镜的一小块镜片，又往镜片上喷了点老周给的防反光喷雾（这种喷雾能减少80%的光线反射，是维和部队的“制式装备”）。
“注意观察小路右侧的灌木丛。”苏慈压低声音对阿库说，手指轻轻扣在扳机护圈上，“那里有片开阔地，植被稀疏，视野比小路好，武装分子很可能会从那里绕路，避开两端的路障。”阿库点点头，举起望远镜，镜头死死盯着那片灌木丛，那里的草比其他地方矮5-10厘米，草根处有明显的踩踏痕迹，显然是经常有人经过的“秘密通道”。
萨米坐在橡胶树下的泥地里，手指按在对讲机的通话键上，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不敢擡手擦拭，她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一旦发现目标，要第一时间通报，避免延误时机。“营区呼叫观察组，收到请回答。”对讲机里传来卡玛尔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声，“线人补充情报：走私队共5人，均携带制式武器，其中两人可能配备手榴弹，你们务必保持警戒，优先保护自身安全。”
苏慈深吸一口气，雨林里的湿气钻进鼻腔，带着一股铁锈与腐叶混合的味道。她再次检查88式的弹仓：□□已经上膛，枪机的保险处于“半开”状态，枪管下方的两脚架调整到适合树杈的高度，确保射击时的稳定性。树杈下方，陈默的工程兵小队已经隐蔽好，他们穿着丛林迷彩服，趴在泥泞里，手里的防爆盾上沾满泥点，只露出警惕的眼睛。
10点15分，萨米的对讲机突然传来清晰的电流声：“目标出现！5人，携带黑色帆布背包，正沿小路向你们方向移动，距离约800米！”苏慈立刻聚焦瞄准镜，果然看到5个穿着深绿色迷彩服的身影，他们裤腿卷到膝盖，露出沾满泥垢的小腿，每个人的肩上都背着鼓囊囊的黑色帆布背包，背包带勒得很紧，在背部形成明显的压痕，显然里面装的东西沉重且规整。
“按维和规则，立即发出停火警告。”苏慈对萨米说，声音保持平稳。萨米立刻打开胸前的扩音器，用英语和法语交替喊：“thisisunpeacekeepingforce,stopmovingforwardimmediatelyandeptinspection!ifyoucontinuetoadvance,wewilltakenecessarymeasures!（这里是联合国维和部队，请立即停止前进，接受检查！若继续移动，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
扩音器的声音在雨林里回荡，惊飞了树枝上的灰头鹦鹉，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寂静的雨林里格外清晰。可武装分子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行进速度，其中两人的右手伸向了腰间，苏慈通过瞄准镜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腰带上别着□□92f手枪，枪套已经打开，手指搭在枪柄上，随时可能拔枪射击。“他们要反抗！”阿库的声音有些急促，手里的望远镜微微晃动，“左边第二个人，背包拉链没拉严，我看到手榴弹的黄色拉环了！”
苏慈的心跳骤然加快，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战术背心内侧的布福果干，她深吸一口气，在呼气末段稳住枪身，88式的枪管在树杈上因潮湿空气的影响，微微泛起一层薄霜，导致枪口有轻微晃动。她用左手轻轻扶住枪管下方，调整呼吸节奏，在心里默念：“3秒一吸，2秒一呼，呼气末段击发，稳住……”
就在武装分子即将踏入路障50米范围时，左边第一个人突然停下脚步，弯腰从背包侧面掏出一把ak-47，苏慈的瞳孔猛地收缩，通过8倍瞄准镜，她清晰看到那把枪的枪口对准了小路另一端的陈默小队，而陈默正趴在泥泞里加固路障，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威胁。“他们要开枪！”苏慈来不及多想，右手食指轻轻扣下扳机——“砰！”
88式狙击枪的后坐力通过枪托传到肩窝，比85式更柔和，却依旧让她的左肩旧伤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子弹穿过雨林的湿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命中左边第一个武装分子的右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ak-47从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泥泞里，溅起一团浑浊的泥水，零件散落一地。
其他武装分子见状，立刻四散躲避：左边第二个人迅速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一颗m67手榴弹，手指已经勾住了黄色拉环；右边第三个人则掏出□□手枪，枪口朝着狙击位的方向盲目射击，子弹打在橡胶树干上，发出“砰砰”的闷响，树皮碎屑溅落在苏慈的战术背心上，带着潮湿的木屑味，有些碎屑甚至钻进了衣领，刺得皮肤发痒。
“警告无效，可继续进行武力反击！”卡玛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急促的电流声，“注意控制火力，博米村距离此处仅1.5公里，避□□弹误伤平民！”苏慈迅速调整瞄准镜，锁定那个拿手榴弹的武装分子，他正躲在一棵直径约20厘米的娑罗双树后，只露出半个身体和握着榴弹的右手，拉环已经拉开，手指紧紧攥着保险销，随时可能扔出。
她快速计算弹道参数：300米有效射程，东南风1.2m/s，子弹受风力影响会向右偏移0.5个瞄准点，需要顺时针转动瞄准镜的风偏旋钮2格；潮湿空气会让子弹初速降低10m/s，下坠量增加0.2厘米，需将高低旋钮向上微调1格。苏慈的手指在旋钮上轻轻转动，动作熟练得像在营区进行千百次的训练。
“砰！”第二声枪响，子弹精准命中武装分子的右手腕，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手榴弹从手中滑落，滚进旁边的泥坑，幸好保险销未脱落，没有引爆。剩下的三个武装分子见势不妙，想转身沿原路逃跑，却被陈默的工程兵小队拦住：他们手持防爆盾，快速形成半圆形包围圈，大喊着“putdownyourweapons!（放下武器！）”。
苏慈没有再开枪，而是保持瞄准姿势，监控着武装分子的动向，她的手指还放在扳机上，却没有再用力，因为她看到其中一个武装分子的背包拉链被拉扯开，掉出一张塑封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年龄和科菲差不多大，笑容灿烂。“他们也是有家人的人。”苏慈在心里默念，却也清楚，要是今天不阻止他们，博米村的孩子很可能会失去家人，失去像照片上那样的笑容。
5分钟后，在工程兵小队的威慑下，武装分子全部放下武器，蹲在泥泞里双手抱头，肩膀因愤怒和不甘而微微颤抖。陈默的小队上前搜查，从他们的背包里搜出5个装满ak-47零件的金属盒子（每个盒子里有序摆放着枪管、枪托、弹夹等零件，能组装一把完整的ak-47），还有12枚m67手榴弹，弹体上印着“1994年苏联制造”的字样，和上次拦截的武器零件来源一致，显然属于同一批军火走私网络。
“苏，你刚才的射击太精准了！”陈默走到橡胶树下，仰头对苏慈说，手里举着那把被击落的ak-47，枪身上还沾着泥泞和草屑，“要是再晚一秒，我的队员小王就被击中了，他刚才正忙着加固路障，后背完全暴露，没有任何防护。”苏慈慢慢从树杈上下来，腿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发麻，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阿库赶紧伸手扶住她：“你没事吧？刚才射击时，我看到你的左肩一直在抖，是不是旧伤又疼了？”
苏慈摇摇头，擡手摸了摸88式的枪管，上面还残留着射击后的余温，膛线里因潮湿环境凝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她的手心全是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才的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在维和任务中使用武力，既要严格遵守“最低武力原则”，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又要在瞬息之间做出决策，保护战友和平民的安全，每一次扣下扳机的动作，都像在天平两端权衡生死。她低头看了看战术背心内侧的布福果干，果肉已经被汗水浸湿，却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这是和平的味道，也是她必须用行动守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