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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久、很久、都不敢想。”张错说得很慢,“我还能......有家。”
他的家早在七十多年前就沉没于地下,如同世间最恶毒的凶煞一般,灰飞烟灭在一场刑火之中。
重新遇见闻人珄,这人带他回家,不仅给了他庇护,还给了他新的家人。
曾经是闻人晓眠,是老管家,现在是林芳卉,是闻人慕书她们。
仅仅两天,恍若隔世新生。
——张错也只有在先生身边,才像个“人”。
林芳卉沉默了好一阵。她想过张错心思深,但张错这磕绊的两句话,还是令她动容:“张错,不要单方面这么想。”
林芳卉温和地说:“不是他给了你家。是你们一起,有一个家。”
林芳卉:“我和你叔叔常年在国外,慕书跟弘洲虽然能看着小珄,但怎么都是他一个人在过日子。”
“一个人,一个空荡的屋子,养一只猫一只狗。”林芳卉笑笑,“现在你们在一起,才算真正有了家。我们也放心了。”
张错默了默:“嗯。”
“你这孩子太腼腆。”林芳卉说,“不过和小珄也互补,正巧治治他那个嘚瑟的性子。”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过来给车加油,林芳卉往窗外看一眼,下意识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他小时候就烦人,最会作事儿,长大了更不听管教,随便你说什么,就是耳边一声屁,放过就完。”
张错安静地听着,回应的声音有些淡:“嗯,他的确、很固执。只听、他自己的。”
是这样啊。这人聪明,最会讨喜,他对你好的时候,像给你种蛊,身上那股子散漫劲儿里裹着热乎乎的真心,叫你不上瘾都不行。
可一旦狠了心,他就完全不考虑你,一刀毙命,将你赶尽杀绝。
张错心想:“就像当年,他不要我。”
林芳卉还在啰啰嗦嗦埋汰闻人珄,张错有些跑神,没怎么听清,直到林芳卉问出一句:“你喜欢他什么呀?”
张错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他很好。哪里、都好。哪里、我都喜欢。”
“啊......”林芳卉挺意外的。没想到张错那么腼腆的性子,能脱口这样说。
她端量张错许久,忽然说:“张错,你再别叫我阿姨了。既然你们俩都定下了,那不如......”
她不禁有点紧张,小心地询问张错:“你改口,也叫我声妈?”
。
那边闻人珄先去加油站里交了钱,然后绕到后头去。
加油站后身是一片小土坡,中间横一排栏杆隔挡。
闻人珄快速观察过周围,见没什么人,一手撑住栏杆,利落地翻身过去。他又跑上土坡,眯起眼想了片刻,跑去一棵大树后头,倚靠树干。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刚准备解锁,脑袋上忽然传下来一声:“哎,不用找了,这儿呢。”
“......”闻人珄把手机揣回兜里,仰头往上看。
——那不太茂密的树枝上,姜邪岔开腿蹲着,手上扒拉叶子,探出一颗灵巧脑袋。
姜邪小声说:“周围没人吧?你退两步,我好跳下去。”
闻人珄后退两步,看看周遭,朝姜邪招了下手。
姜邪扯开树枝,快速跳到地上,落地没有丁点声响,就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从树上自然掉落。
“阿错哥哥呢?没跟你一起过来?”姜邪问。
闻人珄上前一步,将姜邪挡住:“阿错在车上陪我妈呢。”
他看姜邪身穿艳红色的吊带和短裙,眼角盘黑蛇,腰缠毒蝎子,手腕上还蜷着条璀璨摇光。
闻人珄有点无奈:“你来怎么都不乔装打扮一下?你这模样,搁马路上走一圈能上新闻。”
“你放心,我很小心,不会被人看见的。”姜邪倒是无所谓,“就算不小心被看见了,还有忘忧香啊。”
“......忘忧香真的一点副作用都没有吗?”
“当然了。而且忘忧香还有安神的功效,虽然篡改记忆,但对人身体有好处。”姜邪说,“大不了我再送一张养安符。”
闻人珄:“......”
闻人珄叹口气:“行了,我赶时间,知道你们过来了,抽空见面,我要赶紧回去。快说正事。”
“嗯。”姜邪也正下颜色,她从兜里摸出四只小小的红色锦囊,递给闻人珄。
闻人珄接过来一摸,触感格外柔滑,就像在触摸细腻的皮肤,毫不夸张地说,闻人珄拿到手那一瞬,竟错觉这料子是活的。
“这是什么?”闻人珄问。
“天蚕血丝。”姜邪说,“天蚕长在天山上,是远古的东西,相传在远古上神开天辟地的时候掉来凡间几只,我们神农一共才有三只。”
“天蚕有灵,吐的丝很珍贵,这种鲜红色的丝更是少见,多少年才能收到。这是仅有的了,所以锦囊就织得比较小......”
“不过也够用了。”姜邪说,“你就在这里头放一缕刑火,给你爸妈、姐姐姐夫当护身符,揣在身上。”
“这很方便,也很合理。”闻人珄点头。
“但天蚕血丝只能坚持十五天,这东西不比火羽,十五天后就装不住刑火了,会自动焚尽。”姜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