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颜鹤从怀里摸出银锭，悄无声息递到士卒手中。士卒掂了掂手里银子的分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转身离开之前，他特意叮嘱了一句：“只有一炷香时间，到点就得走啊！”
“好。”
监牢锁链被打开，颜鹤迅速推开木门，大步往里走。
在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时候，郅晗不禁愣在原地，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监牢不大，且阴冷昏暗。地上只铺着一层干稻草，踩在上面沙沙作响，这是仅有的保暖措施，才显得环境不那么刺骨。
墙边有道小窗，木板四仰八叉钉在上面，一缕清光透过缝隙射下来，成为黑暗里唯一的光亮，照在郅晗身上。
在即将靠近郅晗时，颜鹤放缓了脚步，驻足不前。他仔细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又看，才发现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单薄的衣裳穿在身上，还有几道鞭子抽打的痕迹。
他不敢去想，这几天她都是怎样熬过来的。
颜鹤满脸心疼，嘴唇止不住地微颤，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得发抖。他缓缓擡起手，逐渐靠近郅晗，那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他心底翻涌而来，顿了顿，沙哑道：“这几天，委屈你了。”
他闭上眼，把郅晗拉进怀里。
尽管郅晗内心强大，可终归才十九岁，还是少年心性。这种早有预谋的无妄之灾，落在谁头上都有可能被击垮。
就在颜鹤陷入心疼时，郅晗的话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种悲伤的气氛，戛然而止。“你只有一炷香时间，这种叙旧的话，出去以后再说也不迟。”
颜鹤哭笑不得，和她面面相觑。
又听见她说：“我又不是娇弱的女子，要是这点苦都吃不了，那我以前在千机阁的五年怎么熬得过来？”
郅晗被颜鹤束缚在怀中，说出来的声音闷闷的。颜鹤摸着她的头，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是我忘记了，你并不是普通女子。”
就这样，郅晗任由颜鹤抱着，感受他心脏扑通跳动强有力的声音。
过了会儿，颜鹤才松开手，说：“我去找过阮大人，得知郅家失火那天有位高官莅临，其官职二品以上。十一年前，一品官员屈指可数，除去驻扎边疆、战略腹地的大将军外，只剩下太师、太傅、太保和少师、少傅、少保；殿阁大学士以及督察院左右督御史。我查过京中记载，三师那会儿正在宫里，不可能去黎州，所以只能是三少、殿阁大学士或者督察院左右督御史。”
“十一年前这些官职都是谁在就任？”郅晗问。
“少师黄承回、少傅郭槐、少保范文、督察院左督御史潘天铭、右督御史刘佑，至于殿阁大学士，当时是徐殿。”
郅晗默默记住这些名字，一晃神，视线牢牢锁定在颜鹤脸上。
刚才她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颜鹤如此狼狈的模样，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雪还在下，大地被皑皑白雪覆盖，气温也因此骤降。颜鹤脸色苍白，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耷拉的眼皮也掩盖不住眼底的乌青，疲惫之意一览无余。
他抿了抿唇，郅晗才看见他下巴胡茬乱冒。这副模样，怎一个狼狈了得。
“你……”她欲言又止，“这几天忙坏了吧。”
颜鹤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以表安抚。“能得到这些消息，忙一点也没关系。”
郅晗却笑不出来，低垂着头，语气里满是失落，“可是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刑部已经把我定罪，如今行刑期已定，这些消息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明日首级落地，这一切就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下定决心为郅家报仇，却让自己深陷泥潭、自身难保，满腹委屈让郅晗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见状，颜鹤当即摇头，“你的行刑期，延迟了。”
“啊？”郅晗猛地擡头，瞪大眼睛望着他，“你说什么，延迟了？”
“嗯，当初崔文浩案件结束后，陛下曾允诺我一个心愿，所以我去找他兑换了。陛下善解人意，答应将行刑期推迟三日。”颜鹤说，“我会在剩下三天时间里查出杀害阮少爷的真凶，你且在这里等我消息。”
行刑日期延后，生的希望又多了几分。郅晗问他，“所有线索都指向我，你又接触不到死者，能找到被忽略的其他线索吗？”
颜鹤愣住了，其实他也没有把握，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一笑，缺水干裂的嘴唇渗出血迹，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你只管放心。”
相聚的时间总显得短暂，还没说些什么，一炷香时间已经到了。士卒走过来，大声说：“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临走之前，颜鹤从怀里摸出一个已经被捂热的柿子，笑着塞到郅晗手里，“你最喜欢的柿子，我给你带来了。”
颜鹤表现得很放松，让郅晗也卸下了防备，皱紧的眉头舒展开。她把柿子紧紧握在手里，余温传递到她冰凉的指尖，旋即轻声呢喃道：“谢谢。”
她如今，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颜鹤身上。
……
刑部大牢建在最隐秘的角落，是整个刑部最阴森的地方。冬日寒风总是刺骨，颜鹤迈上第一级阶梯时，不禁拢了拢衣裳。
“今儿个什么安排——”守门的士卒问。
领颜鹤出门的人闻言，摇头道：“昨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手上全是红疹，就不出去了。”
“真惨啊。”
一阵惋惜声里，颜鹤猛地一惊，红疹！他好像有头绪了。
*
“颜大人，您怎么来了？”云舒回府时看到了站在角落的颜鹤，连忙调转方向走过去。
颜鹤看见云舒，问：“商陆在不在家？”
“少爷和少夫人出去好几天了。”云舒小声说。“至今还没回来。”
“他们去哪儿了？”
云舒欲言又止，转念一想，颜鹤是自家少爷的好友，还是告诉他了。“去了城北公馆，听说前黎州知府可能藏在那里，他们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