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过节（二）

第398章过节（二）

先皇冷冷道：“是不合你王家的规矩，还是不合中原的规矩？”

王鄞的父皇轻笑，回道：“自然是中原的规矩了。”

先皇这才稍稍露出满意的神色，但他仍旧是对王鄞的父皇有些不满，沉声道，“你且但说无妨，寡人自有定夺。”

王鄞的父皇负手而立，他擡起头来，目光如草原的飞鹰一般冷锐，“回禀陛下，我与中原之人素昧平生、无冤无仇，所以，即便我的部下跪在这殿上，也是与我没有半点儿干系的。”

先皇眯起眼睛，“寡人不想听到任何托词。”

“陛下，我并不是在逃避，如若买凶的人当真是我，王家人绝不会否认。可……”王鄞的父皇义正辞严：“我的确从未命部下买凶。”

跪在地上的王家使者听得懂这句中原话，他满脸惊容，用北兰语乞求王鄞的父皇道：“主人，你不要害属下，是主人下的命令，属下只管执行罢了！”

王鄞则是低头看向他，“阿河，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我待你也如亲兄弟一般，你又何苦恩将仇报呢？”

阿河连连摇头：“主人，我句句属实，且主人又为何要戏弄阿河？当日下了命令的人，不正是主人吗？”

王鄞的父皇在一旁听到这些并不做声，只继续说起自已的“动机”，道：“也许，不只中原，就连北兰城也会认为我有着做出这些的理由……”他眼里有傲慢，语气也泄露咄咄逼人，“按照王家继承人的标准，无论是骑射、武功抑或是赛马，我孩儿王鄞每一样都强出身在中原的质子不知多少倍，就连权谋，他也绝对不是鄞儿的对手。”

先皇与众臣冷眼旁观。

“没错。”王鄞在这时接下父皇的话来，“可我却没有资格继承君主的位置。因为我是庶子，我生来就只能做一个辅助的角色，我本来也认定了这就是我的命运，我不该有任何不满，直到我遇见了父皇被流放的胞弟……”

听闻此话，众人的神色微微一动。

王鄞接着说道：“那年我刚满十三，被父皇派去随军，目的是与其他部落谈判。途经流放之城时，父皇的胞弟就站在城墙上头，他已经三十几岁，却被流放了二十年，原因竟是他动了想成为君主的念头。”

“他告诉我，他在流放地里磨了一百六十七把长刀，每一把都磨得极为光亮，每天都在数着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在这里能做的就只有这些。我还记得他说出这话的神情，苍白、憔悴、绝望……他早已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英雄，他被剥夺了希望和尊严，哪怕他从未付出过行动，他不过是，稍稍动了一下那个念头罢了。”

王鄞的语调有些激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感到痛心地道：“我不明白，是谁规定的血缘之说，又有谁能证明谁的血统比谁高贵？为什么只看这最无稽之谈的一处，而忽略了千百个其他可能成为好的君主的方向？明明是我更强！”

王鄞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但他没有痛心疾首，也没有狂怒，他现在只带着深深的不解。同时，他看向了当时站在朝中的谢隐，如同祈求理解一般地询问：“您应该能明白我的感受吧？”

谢隐像被冒犯一般，生气地呵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

王鄞又看向其他臣子说：“皇亲贵胄们哪个敢说自已对天子只有忠诚吗？明明一脉相承，却将血缘分出尊卑高低，怎配谈公平？”

接着，他走向质子王舒，盯着他的眼睛说：“阿兄，你也十分清楚自已的能力，你在中原十年，早已经不适应王家的一切，又何必身居高位，总想着回去争夺君主之位？如若没有你，此事也不会闹成这般覆水难收的境地！”

王舒皱起眉：“王鄞！”

“你怕什么？怕我说的这些为我带来杀身之祸？难道中原是这样愚昧的吗？”王鄞不以为然地转过身，迎上先皇的目光，“陛下，您觉得是我吩咐买凶？您觉得，我会为了不可改变的命运而给自已搞出这么多麻烦吗？”

先皇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嫌恶，但同时，他也觉得王鄞的话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