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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涌动

暗潮涌动

茶水撒了一半。

一旁伺候的心腹林妈妈连忙拿来帕子为其擦拭,却被钟离萱毫不犹豫地推开,后者紧紧盯着小孙子的脸,不敢置信地又问:

“她是这么说的?让你们争?不择手段地争?”

罗承神色肃穆地点点头:“陛下还让我等打明儿起便入国子监。祖母,孙儿该去么?”

摇曳的烛光下,钟离萱表情晦涩难懂。

好半天后,她毅然道:“去!”

“可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谁去国子监不就意味着确实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么?”罗承迟疑地问:“您先前不是说,陛下重权,所以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身边人贪慕她权势的么?”

“今时不同往日。”钟离萱沉声说:“她如今也是花甲之年,继承人人选一事再不定下,朝堂就乱了。她眼下是大权在握,手下人仍旧对她奉若神明,不敢造次。可到她七十岁时呢?八十岁时呢?她会越来越老的,也许突如其来一场大病,就能让她精力不济,再难过问朝政,甚至……”

她的声音若有似无,却带着浓重的怨毒:“一病不起,魂归九幽。”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似乎也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不由得冷笑起来:“到了那种时候,只要继承人不合心意,又或者不是她亲手扶持的人。曾经打压下去的各方势力都会死而复生,她一手开创的盛世也说不定会付诸东流。那她耗费一辈子去追求的皇图霸业,千古风流之名,也会烟消云散,成为浮生一梦。”

钟离萱轻轻一笑;“凭她性子,怎会容许让这般情形发生。”

罗承有些明白了:“祖母的意思是,她的确想要一位能力出众,可以替她扛起大越江山的继承人?也是真心实意想让我等争抢,谁是最后的赢家,便有资格继承大统?”

“事到如今我也看明白了。”钟离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她当年能够上位,凭的根本不是孝顺和乖巧。我从来没有与你说过当年事……你可知钟离婉君临天下之前,是何身份?”

罗承轻声回:“孙儿读史书时,只看到一句声名不显。”

钟离萱忍俊不禁:“是啊,声名不显。她后来权势如此盛大,就连昌盛了千百年的世家都成为她的手下败将,史官们又怎么敢道出事实?”

望着烛光,她眼中笑意慢慢被忌惮所取代。“当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几天之内数度反转,你祖父与曾祖父本来已经做妥一切准备,只要张家人有谋逆的意向,他们和王时陈杨几家便联合反击,送你伯父登位。”

他们本以为张家想篡夺皇位。

而根据武帝祖训,篡钟离氏皇位者,人人得而诛之,诛者为正统。

“却没想到那昏迷已久的先帝,我的父皇突然病愈,还要大宴群臣以示天下。我们不得不搁置一切筹划。也没想到因此,螳螂捕蝉,那在后的黄雀,早已另有其人。”想到当时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她依旧不敢置信:“张家人是大开杀戒了,无数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血脉,与支持他们的世家家主尽数被诛杀,可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张家,都没来得及称帝,甚至来不及得意一晚,便在同样的夜色里,被送上绝路。那天晚上,整座宫殿都浸在血水中,而唯一的赢家只有一个,你可知道是谁?”

这是罗承第一次听到那早已被世人遗忘的秘辛。

他不自觉地吞咽了口口水,颤声回答:“陛、陛下?”

“不错。”钟离萱果断承认,语气更是复杂:“仅仅一个晚上,她就从爬床贱婢所生,后宫中最不受人待见的九公主,一跃而成大越国君,做了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皇帝。”

罗承难掩诧异,随即又不禁道了句难怪。

难怪陛下即位后并无外戚之祸,起初再如何势单力薄,手中无人可用,也丝毫没有提拔母族人的意思,原来是根本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母族。

“承儿,你觉得她这样的人,是会要一个乖巧伶俐又听话的继承人,还是和她一样为了皇位无所不用其极,工于心计的继承人呢?”

罗承抛开杂七杂八的念想,认真思索了祖母给他提出的难题,忽然有了主意:“孙儿以为,该两者并存。”

“哦?”钟离萱眉头一挑,来了兴趣:“何解?”

“没有野心,没有上进心的窝囊废,陛下决计看不上。可太过野心勃勃,又无所不用其极的,也会让她心生忌惮。要想得她欢心,也得她认可,就得拿捏好这其中分寸。要如她所愿地争,但绝不能毫无顾忌。”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钟离萱看在眼里,不由得面露欣慰之色:“那就去做吧。我平日里就说,你是家中这一辈里,最聪明的孩子。不管她是真心想找一个继承人,还是想借此机会逼出对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人,好斩草除根。祖母相信你,一定应付得了。”

罗承躬身一礼。

……

长安城内另外一处暗厅中,也上演了一番差不多的戏码。

“好个钟离婉,她这分明是要你们自相残杀,养蛊一样,活到最后的那个才有资格继承她的皇位!”排行第三的钟离岚后怕地捂住心口。

一旁,她的丈夫蔡泉倒是老神在在,甚至慢悠悠地饮尽了一碗清茶,才开口:“这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么?早在她决定开上书房,接孩子进宫时,大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怎么?难道你还真的以为,只要孩子乖乖上学,门门功课拿第一,就能做下一任的天下之主?”

那可是皇位之争!

便是真靠死读书争的状元魁首,力争上游的过程中,也不可能没有勾心斗角。

“那也没有她这么直截了当说出口的呀,这样一来,孩子们的心乱不乱我不知道,背后的大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从前大家眼巴巴地送去那么多孩子,结果没学两年,总会被她用这样那样的借口的丢回了家,这个不够天分那个性情软弱不似做大事的人,大家虽然生气,但事关重大,她金口玉言定下来的事,谁敢置喙?如今她总算开始认真挑人了,用的却是这种杀人诛心的方式,你教我如何冷静?”

钟离岚泪如雨下:“都是同胞兄弟,却要争个你死我活?这是长辈能对孩子说出来的话?敢情这些孩子没一个是她钟离婉亲生骨血,她半点儿不带心疼的是吧?”

蔡泉不满地曲起手指轻叩桌面:“慎言。”

不料钟离岚看着丈夫这样,更是来气,一把拉起孙女小手就往外冲:“慎什么言,都躲到地下暗室说话了,还不能畅所欲言,这等活法是真真憋屈!长宁,走,祖母带你回房歇息,上书房也好,国子监也罢,咱们统统不去了。我可怜的小孙女,你生在我家,本该享一世富贵喜乐,无忧无虑,却为了某些做长辈的没够的野心,被迫卷入这等事端中,每日谨言慎行如履薄冰,究竟所为何来!”

砰!

贵重的茶盏终究是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你闹够了没有!”

蔡泉声音不大,却听得出满是怒气。

钟离岚不得不停下脚步,最后的倔强只是不曾回头。

“你说所为何来?”蔡泉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苦口婆心:“若如今皇位上坐的是当年太子,或是任意一位皇子,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论及家世出身,甚至排行都在你之下的九公主。这么多年,难道你一次都不曾怨过?一次都不曾不甘过?她如今拥有的,你凭什么不能有?你的后代凭什么不能有?”

“有什么好怨,好不甘的?”钟离岚反问:“你可知她当年在张皇后手下过得多艰难?你可知她为了上位,究竟设计清除过多少人?我有自知之明,我可没有她的心性,也没有她的狠辣,便是让我明明白白按她当年轨迹来一遍,我也坐不上那皇位。”

“你!”蔡泉觉得快要被自己这毫无上进心的妻子给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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