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
起初,钟离婉并未将这名字太当回事。
身为一国之君,她日理万机,仅仅只是朝中百官的姓名出身,家中妻女多少,有何等独特之处,都要一一记在心上。
这些羽翼未丰的小辈,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还没有资格入她的眼。
不过周书和与此人关系甚好,几次三番在她耳边进言,句句都是夸赞。还什么见上一次,一定不会后悔。
横竖孔芙前些日子也特地请她亲自前往,露一下面,给今岁结业的女孩们说两句话。
孔芙的原话是:“定一定她们的道心。”
何况片刻之前,有消息传来,原来用一千贯订下至尊席的富商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忍痛将座位割让他人,这一转手,竟是一万贯,硬生生挣了九千贯。
商人本就重利,这巨大的利润引得不少人纷纷动心,试图有样学样,把座位转让出去,狠狠赚上一笔。
但钟离婉明白,此举只会轻贱至尊席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只怕来年,三百贯都卖不出去了。
她已经下令,命户部严查座位,已然卖出去的座位须得填上买主真名实姓,即便转手,也只能当着户部人员的面,签下契书,你情我愿地转让。
除此之外,为了让至尊席物超所值,钟离婉本就在犹豫,要不要亲自过去露个脸。
既然傻小子的愿望也是如此,钟离婉干脆点了头。“拿你没办法,那阵到时便亲自去给你助威,你可要好好表现。”
如愿以偿的周书和一脸惊喜,连拍胸脯保证:“一定,一定!”
话说得差不多了,这初夏的微风吹得正好,她都有些困乏了,便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去多加练习。
又命琥珀送他出去。
琥珀领命。
“有劳琥珀姐姐了。”少年讷讷地说,一路走来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琥珀。
这羞涩内敛的模样,让琥珀微微一怔,她本就生得七窍玲珑心,又深信,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道理,对风月场上的一切并不陌生。
结合起少年最近毫无预兆的反常,每回视线交错时,他眼中极力隐藏却怎么都藏不住的情意,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小子,竟是对她生出了情愫。
有一说一,比起意外,她最先是感到了一丝窃喜。
周书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周文幼子。自幼又入了陛下的眼,得以自由出入皇城。要不是陛下先一步昭告世人,未来大越的继承人只会在国子监御学堂中的学子中挑选,而能够进入那处的孩子,均是陛下那些出嫁姐妹的孙辈,至于周书和,哪怕许多人都知道,他生母实则也与陛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只要陛下一日不恢复其母身份,他就只能是周家子嗣,断无即位的可能。
饶是如此,陛下待他的厚爱依旧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就算周书和一辈子碌碌无为,只要陛下在一日,他便能做一日尊贵非凡的富贵散人,一生长乐无忧。
但琥珀知道,周书和并非平庸之辈,他于‘造物’一道上,天资非凡。陛下早有打算,等他国子监结业,便送他入天工阁继续深造。
家世好、深得帝心、前途无量又生得俊秀,待人接物都温文尔雅,是整个金陵城适龄闺秀梦寐以求的少年郎,如今情窦初开,却是对她这么个命如朝露,转瞬即逝的死士。
叫她如何不得意?
不过这等情愫在她心中也只停留了短短一瞬。
想到二人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她很快恢复了冷静,若无其事地扬起一贯甜美无害的笑容。“公子客气了,您是陛下最看重的子侄,能代她送您一程,是奴婢的荣幸。”
周书和挠着头:“那日马球赛,姐姐也会来看么?”
琥珀顿了一下,装似无意地问:“公子想让奴婢也去?”
周书和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这问题有些过分了,顿时无措起来:“我,我那日也正好要用姐姐前些时候教我的技巧来着,要是弟子能表现良好,不是给老师最好的报酬么?”
琥珀噗嗤一笑:“寻常人的谢师礼都是正儿八经地值钱东西,再不济也要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来谢。公子倒好,叫我这老师去给你喝彩,待你意气风发地夺冠,反倒是给我这老师最好的报酬了?”
她本就生得娇媚,这一笑更是倾国倾城,周书和一下看得呆住。
见状,琥珀面色一正,敛了娇色,径自往前走去。
周书和回过神来,面露些许懊悔,连忙跟上。“琥珀姐姐不要生气,徒儿知错了,等到夺冠那日,一定为姐姐准备上好的黛州城的胭脂水粉一套,以表心意。”
“那敢情好,不过,当初一并教导公子骑射马术的还有瑾青姐姐,胭脂姑姑。你这礼得多备一些,可不能只送我一人,不然,我可是不敢收的。”
周书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垂眸掩去失落之色,复又强笑道:“这是自然,一定不会厚此薄彼。”
二人各怀心思行至宫门口,琥珀福身:“公子慢走。”
周书和作揖,才说一句多谢,琥珀便转身离去,并不如往日一般留在原地,目送他先行离开。
聪明的少年意识到这一点后,心口便是一堵。
……
那一日之后,少年便时常心不在焉,哪怕是马术课上,也能莫名其妙地走神,被唤回思绪后,更是莫名低落。
他心思向来单纯,有什么念头都异常明显地表露在脸上,身边人很快便察觉到不对劲,只是不论他们如何追问,周书和始终闭口不言。
唯有个别过来人,瞧出了些许端倪。
“莫非书和也到了开窍的年纪,心中藏了人了?夫君,你且去探听一二,若是,就问问那人是谁。可别我这边安排好了他与吴家、齐家的姑娘见了面,姑娘都动了心,他却说自己早已属意旁人,不肯点头。那可就造孽了。”
拗不过爱妻钟离初的一再催促,周文不得不放下手中事物,提了两壶佳酿,趁着夜色来到幼子院中,打算跟他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结果才到院门口,就听到里头豪迈的干杯声一再响起。
他好奇上前两步,意外看到自家幼子似乎正与一个男人在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