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尽人心
占尽人心
“我始终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冒进。”
众人散去以后,自屏风后走出一位瞧着年纪颇大的老妇,黝黑的面容上满是褶皱,但行走间摆动适宜的衣裙又强调了她上佳的仪态,不似寻常妇人。
她继续说:“向那女人复仇固然重要,但你的性命,对大梁而言也同样重要。你不该以身犯险,最好还是听你老师的,想办法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怎及得上当面一刀来得痛快?姨母放心,我已做好万全准备,定能全身而退。”
越屠却不以为然。
妇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越屠年轻的脸庞,轻叹一声:“随你罢,总归这血海深仇,是你的。”
“不错。”
但这句话却让年轻的复仇者想到了自小背负的累累血债,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抉择。
……
深宫中,陛下早早熄了灯就寝,交代给新来的后辈守夜之责后,琥珀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却在门口处见着了一个香包。
她捡了起来,打开后,里头是一盒近来风靡金陵城的桃花胭脂。
点点笑意爬上了琥珀美丽的眼眸,但还不等她多欢喜一会儿,身后传来的冷淡声音便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她头上。
“他也是蠢,竟说动了莹莹替他跑腿,将此物送到你屋中。上回是明舒,上上回是小宋子,再多来几回,你们两个的事,早晚瞒不住。”
闻言,琥珀眼中笑意消失殆尽,她回过身,毫不费力便捕捉到了黑暗中,瑾青的位置,并与其四目相对。
“你说得是,我会好好说他的。”
当初看上的便是男人年轻气盛又单纯,待她一片赤诚。但如今看来,男人始终是男人,年纪越小越不知轻重,再放纵下去,就跟瑾青说的一样,只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要暴露。
瑾青看了她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继续饮茶。
“看来你对这个也没那么喜欢,算我多管闲事。”
琥珀轻笑着,掏出火折子将房中火烛一盏盏点亮,直至屋中大亮,四处都一览无余,她才满意地坐到瑾青身边,也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撚在手中把玩。
“什么意思?你还期待我做些旁的不成?”
瑾青秀眉微皱,与离开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后便肆无忌惮地拥抱光亮的琥珀不同,她还是更喜欢从小习惯到大的黑暗。
这些烛火,于她而言,实在是多余且刺眼。
“你们这般,始终是算私会,是见不得人的。一旦被人所知,你这一辈子都会受人非议,擡不起头。不要以为陛下如今喜欢你,到时东窗事发也能保住你。要知道陛下于规矩上,从来一丝不茍。”
“打住打住。”琥珀忙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私会又如何,被人所知又如何,没凭没据的事,人说了我就要认不成?你啊,就是个老顽固,那种压抑而枯燥的生活难道你还没过够?好不容易脱离了那鬼地方,还不赶紧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活在天日之下,把能享受的都享受一遍?别忘了咱们是谁,刀口上舔生活,过了今朝还不知有没有明日的人,还要瞻前顾后的话,小心哪天突然死了,后悔都来不及。”
说到这里,她甚至反过来劝瑾青:“你呀,也该多享受享受了,不要一日日紧绷地跟什么似的,白瞎了这副年轻的皮囊,大好的年华。”
“你真是冥顽不灵。”
话不投机半句多,瑾青起身,准备回隔壁自己的屋。
可在临走之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对琥珀说道:“话虽如此,做人总是要往长远看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说不准,你我突然就能恢复自由身了呢?”
琥珀被逗笑了:“要真如此,我一定求陛下为我立女户,招上七个美貌郎君入赘,一口气将三夫四侍全娶了!”
“你!”
瑾青摇头:“无可救药。”
头也不回地离去。
独自一人的屋中,琥珀看着烛光下熠熠发亮的茶水,收起了浪荡公子一般的姿态,莞尔一笑,仰头将茶水饮尽。
“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她低喃。
……
天授二年,六月初一,大越万众瞩目的第二届百运会盛大开场。
也是买了票的观众进场之后,才收到一则令人振奋不已的消息。
“听说了么,今天下午的马球赛,陛下将亲临此处,你我都有机会得见天颜了!”
“什么?马球赛?我没买那场赛事的票!完了完了,这下可如何是好?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我怎么都不知道?”
“是啊,要是早知道,就算不爱看马球,我也一定特意买上那场的门票。”
有人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这等消息自是不能轻易透露。”最先说起此事的那人一脸掩盖不住的得意:“迄今为止,也只有购了至尊席的人知道此事。你们想,要是事先说了,马球赛的票还能是五十文?不得翻上十倍百倍乃至千倍啊?”
众人一听,心道也是这个道理。“不打紧,大不了明年买上全票,只要陛下能来,我一定能见到。”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只不过户部的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一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竟直接让来年的百运会纯利润硬生生往上涨了一截,更是乐坏了姜家父女。
但这些都是后话。
既然答应了孔芙与周书和会到场,这日清晨,钟离婉还特地推了早朝,穿戴整齐后便坐了轻便又不起眼的马车,悄悄来到国子监女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