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多得
一举多得
“进去!”
身后男人粗暴地推了他一把,唐瑎一脚笔直揣在硬实的门槛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的同时,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冰冷的尘土扑面而来,塞了始料不及的他一嘴。但身后之人却没有再向他喊打喊杀,而是传来了关门声。即使双眼被布条蒙住,他依然能感受到光线消失带来的细微不同。
到地方了。
他想。
却不知等着他的又是什么。
面无表情的阎罗?凶神恶煞的狱卒?抑或是……
有人动作粗暴地解开了他的蒙眼布,他紧皱眉头用了好一会儿,才让眼睛适应了光线。
潮湿而昏暗,两边墙壁上挂着各种可怖的刑具,面前火堆噼里啪啦地烧着,里头的火钳都被烧得通红了。
但唐瑎很快看到,火盆之后得高位上,坐了一人,身形纤细,罗裙华美非常,在脏污又昏暗的此处显得异常突兀。
凝目望去,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看清那人面目之后,他轻轻笑了起来。
“陛下好兴致。”他无不讽刺地说:“您赢都赢了,还不忘亲自来见一见手下败将。莫非是因为天下人只知道您贤明仁善,治国有方,却不知您如何算无遗策,心狠手辣,叫您深感高处不胜寒,所以才要趁敌人束手就擒时,多玩一会儿猫戏老鼠的游戏?”
“哪来的算无遗策?”上座的钟离婉也不生气,斜倚着身子,素手撑着洁白的下巴,一派慵懒地说道:“不过捉住了一个你而已,如同翻手捉了个诱饵般轻而易举,距离大获全胜,却还远得很。距离朕高处不胜寒的境界,也还差得很远。”
言下之意,是唐瑎又一次高看了自己。
就算他一败涂地,于她,也算不上一次胜利。
因为不够资格。
听出弦外之音的唐瑎心中一堵,笑容也有些挂不住:“那陛下还纡尊降贵,亲自到这暗牢来?”
“不亲自来,怎么能知道朕是冤了你,还是歪打正着?”
唐瑎彻底愣住,“什么意思?”
钟离婉无奈摇头,表示对他的无知深感遗憾:“亏你还是唐家嫡长孙,声称最有资格继承家业的人。你竟然不知道,所谓暗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叫法,他们真正的称呼,应该是死士。”
她笑得明媚而恶劣,再一次以言语为刃,毫不留情地往唐瑎心上,扎了一刀又一刀。
“只要是主子的命令,他们都会不计一切代价去完成,哪怕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会在所不惜。一旦任务失败,更是宁可自杀也绝不会泄漏关于主子的哪怕一点秘密。”
唐瑎的双眼慢慢瞠大:“难道……”
“长星,她的真正名字肯定不叫这个,但朕估计,你大概也想不起她排行多少,便姑且仍叫她长星好了。她呀,虽然小小年纪,却是个足够合格的暗卫,嘴硬得很。我的人用尽了手段,也未能让她吐出一丝关于你的事。”
“那你!”
“赌一把嘛。”她语带笑意,俏皮地眨了眨眼:“是你就正好,不是你又如何,也可以是你就行。你唐家如今彻底落败,早已不被其他世家所纳。听闻他们上回私下里齐聚,独独落下了你们唐家?”
唐瑎咬着唇,心头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懊悔。
他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陛下圣明。”
他被诈了。
死士,确实为他所派。
他也着实没想过离开受训之地的死士时隔多年依旧忠心不改,因此当钟离婉的人寻上门来时,他根本没想过前者只是在诈他的可能,只以为是监察院的人手段通天,真的将他揪了出来。
钟离婉之所以能得手,根本原因是她从来都不在乎真凶是谁。
能够豢养死士并驱使其行刺之人,必为世家。
但究竟是哪一家,她并不着急分辨。
所有人都知道,新继承法之后,世家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女帝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步退,步步退。
这回是新继承法,挑起嫡庶之争,下回呢?
女帝的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人尽皆知她要的,不是世家支持,效忠。而是世家彻底闭嘴,臣服。乖乖任她驱使,她指东,世家绝不往西。
倘若世家在此时低头,无异于低上一世的头。
真要那样,世家大概会从此落寞,彻底沦为皇权附属品,成为皇家的狗,她钟离婉的狗。
直到下任国君即位,才有机会再起较量。
但这些想法,根本无从说出口,他也找不到人倾诉,并与之商议。
要不是女帝告诉,他根本无从得知众世家曾私下会面商议。
由此可见,唐家已经被世家们毫不留情地剔除在外。
也是,谁让父亲与叔伯们不睦多年,金陵城上下无人不知唐家内里乱成一锅粥,谁看谁都不顺眼。
被狡猾的女帝找到了可乘之机。
这次的新继承法,原就是踩着唐家人的脸面问世的,结果牵连了诸多世家也跟着人心惶惶,族中内斗不止。
实力受损的世家们因此对唐家极度不满,甚至连他的老丈人一家也早早与他划清界限。
所以即使这回下手的不是他,女帝也打定主意要将所有罪过推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