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又乱
北梁又乱
“我有人护着。”面对这直白而炽热的情话,钟离婉却心如止水,不为所动。“你我都是一国之君,怎会不知,权势的好处,不正是驱使能人,为我所用吗?”
七年约满,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再者说了,婚嫁而已。你年岁比我还大吧?此次回国,就能逃得了百官催促了?到时你如何迎娶皇后,我便如何迎娶皇夫,有甚区别?又何惧有之?”
谢南岳看着眼前这个骄傲的女子,抑制不住地磨了磨后槽牙。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张嘴皮子是真利索。”
不去行商,却来从政,真是屈才了。
他突然有些共情那日那姓萧的小子,痴痴地捧了一颗心来,却被弃若敝履,原来是这种滋味。
怪不得脸色那般难堪。
不过思绪也顺水推舟地回到了那一日,她所说的话上。
当初他假死自大梁脱身,从断崖处启程,遇林便钻,走走停停,辗转深入南越腹地。
自幼离奇的遭遇,让他在山野中无往不利,饿了便猎点野味,吃野果野菜,渴了喝山泉,夜晚便宿在枝桠间,白日里还有一群永不背叛的‘伙伴’相陪,过得比在人群里还要自在逍遥。
也是巧了,那时他刚进食完毕,悠哉悠哉躺在树上,正小憩着,姓萧的小子便扛着钟离婉来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小两口拌嘴,只盼着两人赶紧和好便离开,不要扰他清梦。
没想到那声音温温柔柔的小娘子,说起话来却是不饶人,张口便是要将某个地方的人杀得一个活口都不留。
那口气,比他在战场上下令还要果决,冰冷。
也让他升起一丝兴趣。
不是说南越女子最是温顺柔美了么?
怎么这个好像有些不一样?
怀揣着这样的好奇,他干脆留在原地,继续听了下去。
却听那小娘子三言两语便将国家大势分析得鞭辟入里。
更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南越新登基三年的皇帝,前无古人的女帝,钟离婉。
大惊之下,他心中好奇更甚。
便拨开浓密的树叶,看了一眼。
只见女人身着单薄中衣,松垮垮地裹着一张薄被,露出纤细的肩头。
她坐在地上,长发如瀑却紊乱,模样狼狈,如画的眉眼间却满是厉色,看着就气势十足,很不好惹。
他登时来了兴趣,甚至半坐了起来。
本应在皇城中享受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女帝如此衣衫不整地被个毛头小子掳到如此偏僻之处?
有意思。
那小子明显是对她有情的,他很容易就看出了这一点。
且她也心中有数。
却在男人低头,试图挽留她时,毫不留情地用言语粉碎了他所有的妄想。
这不像个女人。
他当时心中就这样想。
哪怕她生得着实美貌,比大梁那些贵女都要好看。
自他回到大梁,回到人群之中,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导,看到的女人,再如何直率,如何不拘小节,在面对男人,尤其是优秀的男人求爱时,都是羞怯的,哪怕她的心另有所属,也会扭捏。
钟离婉却不同,她本质上,就是个最冷静的掌权者。
一个群族中,头脑最清醒,绝不会被感情左右决策的首领。也因此能带领她的子民,选择最稳妥道路。
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念头便是——
有这样清醒又不失野心的君主,南越必将兴盛,到时大梁就危险了。
为大梁顾,他最应该做的,便是杀了她。
姓萧的小子很快被气得拂袖而去,她独自一人停留在荒野之中,手无寸铁。
他随意出手,就能要她性命,大越便会陷入如她先前所说的那一番局面中。
无国君,无储君,大乱自起;
依谢柏那等好大喜功,见缝插针的性子,届时必定点齐兵马,趁乱南下,浑水摸鱼。
战火纷飞,生灵必然涂炭。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
只因这些年来一直东征西战,见过太多战火与鲜血的他,着实有些厌烦了。
尤其是看到战争结束,那些未曾参与过战争,却着急分配战利品的所谓勋贵的嘴脸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