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约定
临别约定
这时夕阳早已半落,大地被苍茫暮色笼罩。
厨房里传来阵阵专属于肉的香味,勾得两个孩子时不时便要往厨房看去,顺道流下一口哈喇子。
但比起满心欢喜地等着开饭的张衡,自知是外人的斧头就心不在焉多了。
当着阿岳的面,将他教的机关摆弄好,在得到阿岳的肯定以后,他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鞠了一躬。
“那老师,我先回家了。”
还要给妹妹热羊奶喝呢。
他家中祖母这两天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能帮忙看着妹妹了,他才能抽空独自来张家,跟阿岳哥哥学本事。
但其他活,祖母还是做不动的,尤其是烧火煮饭这些事,所以他还得赶回去做饭。
不过就在他要转身跑掉的时候,阿岳叫住了他,在斧头不解的凝望中,冷淡地解释:
“我请张大娘多煮了些饭,等一会儿做好了,你带回家去,就不用开火了。”
斧头先是一愣,随后泛起泪花。“老师……”
“行了,过来我再教你一种陷阱。”
钟离婉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这对别扭的师徒俩。
忽然,屋外传来马儿嘶鸣声,还有车轮滚滚的动静。
随即便是一道耳熟的尖细声音响起:
“吁,张大贵,是不是这里?”
“是的是的,这就是小人的家,婉姑娘就在里面呢。”
钟离婉心下一喜,知道怕是小安子他们到了,便笑着起身,往前院走去。
果然,前门刚一打开,一人便仓惶跑了进来,一见到钟离婉,便扑倒在地,行了个大礼,并哭着喊道:
“主子,我的主子,谢天谢地,您安然无恙。您要是有个闪失,奴才也不活了!”
看着那涕泪横流举止浮夸的小安子,钟离婉哭笑不得地抚额,笑骂:
“少来!丢人现眼,给我起来!”
小安子却跪在她身前,扯着她的裙摆继续哭:
“主子,奴才以后再也不离开您左右了!”
随后,柔弱的小黎也跪到了小安子身旁,一边哭,一边行礼:
“主子,您这些天受苦了。”
最后才是一脸自责的隐二,他跪在了二人身后。
“主子,隐二失责,害主子受难,甘愿领罚。”
钟离婉颇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此次受罪,隐二确实要担全责,但她不想在此时发作。
“行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说完这句话,她才温柔了语调,对恪尽职守的小黎道:“一些小苦头,不算什么。快起来吧,别在人前给我丢脸了。”
后半句话,却是对着浮夸做作的小安子说的。
感受到主子言语中那一丝不耐烦后,他火速意识到了眼下的处境,“哎”了一声,拿出帕子擦干净脸,果断起身。
但为时已晚,张家人早就听到了动静,一窝蜂地都出来了,顺道目睹了主仆重逢的全过程。
见到三名衣着比他们都要光鲜亮丽的奴仆,在钟离婉面前却如此卑微惶恐,众人反应也各不相同。
张大娘只在心中感叹,跟着这样的人家,做他们的家奴,固然衣食无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甚至行走在外时,也算是半个贵人了,能得大多数人的礼让,称得上是极有脸面的了。
可为奴为仆,说到底,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到了真正的主子面前,更要时时刻刻卑躬屈膝,处处都以主人为先为重,也是可悲。
却也有人眼红嫉妒,看向钟离婉的目光,难掩热烈。
但钟离婉对身后各色目光都视而不见,只是回身对张大娘笑道:
“家奴言行无状,让你们见笑了。”
“不会,不会。”
回过神来的张大娘强笑着说。
经此一事,她明确意识到了自家与富贵人家的差距,面对钟离婉时,情不自禁地多了敬畏,少了亲近。
“既然您家中奴仆找来了,那婉姑娘就早些回家吧,省得其他家里人担心。”
聪慧如钟离婉自然觉得出来她这态度上的转变,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对施恩不望报,心思纯净的妇人更有好感。
“我也正有此意。”
钟离婉也不勉强,虽然眼下天色已晚,可既然张大娘心中隔阂已生,她也不想勉强。再说自己这边又多了三个人,张家小院是怎么也装不下的。
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看开了就好。
钟离婉让小安子拿出了一半的盘缠留给张大娘,还有一块极贵重的羊脂白玉。
后者却说什么都不肯收下,无奈,钟离婉只好说:“难道大娘以为,我的一条性命还没有这些物件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