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宜室(十)
宜家宜室(十)
瑶华昂着的头方才低下,向前几步,迎着丰臣,冷冷道:“好啊,我也知客卿本事,天下无双,咱们有话说到前面,若此事牵连到我,必要头来见。”
丰臣t面色如常,只轻轻道了一个字,“好。”
他漂亮的眉眼全是云淡风轻,倒让对面的瑶华怔住,寻思此人怕是疯了吧,旁边的同泽看不下去,肃起脸,“行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高傲的小公主这才撅起嘴,扭身离开。
三公子面上过意不去,温善地致歉,“客卿莫怪,虽说我妹妹刁蛮些,你也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如果实在需要,我可以做说客。”
丰臣慢条斯理给对方斟酒,“殿下请放心,在下说话算数,只要肯借我一个人便好。”
“一个人啊,十个都成。”
却见对面擡起眼,扫了下屋内,目光落到个掌灯的小宫女身上,笑道:“便是她。”
顺势望去,只见那宫女体态轻盈,面色清秀,倒是副耐看模样,但眉眼似乎太细些,脸颊过于圆润,总与绝世美人不沾边。
该不会想用自己的侍女充数吧。
同泽好心,不禁劝道:“客卿想要美人,我这里多的是,也能找到更好的,她只能说是五官端正,只怕蒙混不过去。”
丰臣摆手,“多谢公子美意,就是她了。”
烛火在暗夜里炸了个响,一簇簇光全落到对面三公子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丰臣与士大夫打赌之事,虽是私底下玩笑,也传得满城皆知,姒夭当然很快晓得。
所以说这个鬼呀,简直莫名其妙,好好的谋士与别人逞一时之快,瑶华公主岂是好惹的,到时候打脸,官更别想做了。
其实不做也好,她不是一直盘算着开铺子嘛,说起来朝堂风云多变,总也不是安稳度日的地方,若能远离,俩人做对平凡夫妻,日出而作,日劳而息,对方又有学问,头脑好,肯定能过上富裕生活。
姒夭靠在廊下,一边学着绣花一边琢磨,禁不住唇角弯弯,半晌听黄鹂声入了耳,指尖的绣花针才颤了颤,简直要疯了,胡思乱想,还夫妻,她是被他灌的迷魂汤太多,也开始猿意马。
可如今这种想法总是时不时冒出来,若对方回家晚了,她也要在廊下站着看一看,晚上躺下,总想听人家说几句话,就算没什么要紧,却觉得心里舒服。
把绣花放下,长出一口气,又忧愁起来,若平白无故依赖人,将来再分开,岂不是难过。
甘棠从院里来,手上也拿着个花样,瞧自家公主靠在栏杆边发呆,偷摸过去,指尖一挑,将对方的绣花拿过来,叫了声哎哟,“我的好姐姐,绣了一下午,连个花瓣都没出来,知道的是你不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师父教不好呐,你不是说了嘛,要绣两个枕巾,乱七八糟的怎么行,我看等大婚都过了,你也弄不出来。”
姒夭七魂八魄归位,身子往后靠,歪头笑道:“我本来就不在行嘛,让你帮着弄,你非要费心教,如今绣得难看,咱俩不都急。”
小丫头摇头,恨铁不成钢,坐边上苦口婆心,“姐姐说的不对,枕巾是拿来大婚用的吧,原是份心意,绣的好不好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像个样子。”
说着把那花样又塞回姒夭手中,左右拽了拽,好平整些,“上点心,白生了聪明的人,怎么还做不来这种事,我笨手笨脚的都行。”
姒夭又懒洋洋拿起针线,漫不经心绣了两下,顾左右而言他,情不自禁说起烦心事,“我聪明!有人聪明啊,只往自己揽身上揽祸都不晓得,还大婚呐,我看三天之后,他不让人砍了就成。”
酸溜溜却透着担心,甘棠自然听得明白,捂嘴乐,“什么天大事要砍人,砍谁——”
对面垂眸,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小丫头又凑近,“想起来了,是客卿打的赌吧,闹得满城风雨,不过就算输了,也不至于砍头啊,姐姐何故担心,再说砍头也好,咱们就可以拿着财宝开铺子,再不用见到这个——鬼。”
姒夭伸手打她,“少胡说,多不吉利,本来明摆着要输,还不讲点好听话,总归坐在同条船上,人也罢,鬼也罢,都要讲心。”
甘棠瞧对面脸红了,不再揶揄,低声道:“姐姐别担心,客卿那样的人,自然有办法,我给你说啊,刚才外面回来人讲,最近阳城出了件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天上下金子了,我怎么没看到。”
对面抿嘴笑,“比下金子还有趣呐,那湄水河畔的空宅里住了个人,说是从外边来的,凭空而出,你说有意思不?”
湄水边上素来空着不少宅子,以前是个村庄,后来被富贵人家买下建屋,又说湿气太重,不适合住人,他们开春之后,也去附近玩过,空荡荡,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姒夭头也不擡,继续装模作样绣花,“这有什么呀,又不是住进会撒钱的大善人,大惊小怪。”
“若是普通人,自然算不得有趣,就算平时,流浪汉也会到里面躲雨呐。”小丫头压低声音,越发神神秘秘,“人们都说啊,住的是大美人,艳压群芳,所有阳城美人都比不上。”
姒夭方才听出名堂,愣了愣,“瑶华小公主住进去了,倒有意思,王庭里面多好呐,到那里受冻。”
对面使劲摆手,“不对,才不是瑶华公主,是——”突然顿住,咬着嘴唇想半天,最后干脆拍下手,“哎呀,我也说不好,总之是个大美人,现在人们都议论呐,还有达官贵人慕名去见,全被挡在外面。”
姒夭不相信,“又是胡说,人都被挡在外面,也就是不露面,怎么知道美。”
“也有见过的人啊,还写了诗,又有那素来风月巷里的行家,都讲从没见过如此美人。”
姒夭放下花样,琢磨了会儿,笑道:“听你讲得有模有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是如此,有没有告诉丰客卿啊,让他去见见,说不定能请来,解燃眉之急。”
小丫头也跟着笑嘻嘻,“怎么要我说,当然姐姐去呀,我的话客卿不定信。”
姒夭嘴上不应声,心里却豁然开朗,总比刚才满头雾水,没个方向强。
晚上等丰臣回来,热情地把对方衣服挂在架子上,扭头道:“客卿最近回来得早,没什么事吧,想来外面一片顺遂。”
哪壶不开提哪壶,丰臣坐在案几边,垂眸翻竹简,“夫人还跟我打哑谜呀,我的事你还不清楚。”
“我清楚,我怎么会清楚,天天窝在家里又不出门。”
她也凑近坐下,双手撑住头,睁着双大眼睛瞧,“客卿以前说过什么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有事,怎么不来问问我呀?”
丰臣继续翻着竹简,抿唇不说话,晓得对方不吐不快,总还是会讲出来。
果然姒夭并不离开,继续道:“行了,最讨厌拐弯抹角,你现在的事啊,我有个法子,不过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呢?”
丰臣方擡眸,看她一脸机灵样,“夫人想要什么,只怕我给不起,我现在身无长物,所有财宝不都是你的。”
话说得中听,姒夭也高兴,寻思像丰臣这种人,想必不会关心小道消息,给他提个醒又抹不开脸,非要说那急人的话,其实她有什么,不过想让他远离是非吧。
站起身,佯装去铺床,拉着帷幔又开又合,小声道:“唉,谁让我是个好人,就像客卿说的,咱们在同条船上,我给你个消息,听说湄水边来了个美人,不如去看看,到时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