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好逑(一) - 满堂兮美人 - 春潭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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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好逑(一)

君子好逑(一)

乌羊愣了愣,自家公子真不开窍啊,倒还论起对错来了,急急道:“认下又如何,夫人能犯什么错,公子想一想,家里的事还用争高低啊,是非曲直那是在朝堂上,就算咱们没错,认个错能换来和和美美,也划得来呀。”

“无缘无故认错,假惺惺。”

火烧眉毛还端着,乌羊不禁啧舌,想来公子由太宰带大,从没与女子亲昵过,果然不通里面的门道,还想开口劝,却听门外响起敲门声,咚咚两下又停住。

三更半夜谁会来——他脑子里打个弯,寻思不会是夫人吧,自己在这里岂不碍事,连忙笑道:“公子,我去看看是谁?”

打开门,迎面见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发髻高挽,不带任何珠钗,月色下清丽逼人,他怔住,觉得十分眼熟,可一时又认不出,问:“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啊?”

目光落到对方手中的漆盘上,放着两盏玉浆,呼呼冒着热气,对方莞尔一笑,“乌管家,奴婢是夫人才招来的侍女,奉命来给客卿送两碗热酒。”

乌羊点头,到底还是夫人知情识趣,不像里面的人,硬得跟块石头似地,连忙开门,“去吧,我在外面守着,多说句好话,客卿今夜心里不顺。”

对面应声,端酒走进,背影落在烛火中,有种玉树临风之感,倒是十分难得呀,乌羊暗自赞叹,哪里寻来如此美人,又觉得似曾相识,难不成是女子气质独特,搞得他也犯迷糊。

书屋并不大,绕过屏风便是丰臣的案几,后面堆着一摞摞被红白锦布包裹的书简,隐隐能听到二人对话,原来姒夭派人给自己送酒,他心里顿时气顺了些。

烛火下映照出个秀挺身影,默默走近,将漆盘放在边上,俯身施礼,“客卿趁热喝吧,凉了伤身。”

声音仿佛在何处听过,丰臣并不上心,依旧眉目低垂,将书卷又捡起,来回翻着,“知道,搁下吧。”

略等了会儿,对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般下人惯有眼色,瞧见他满脸不悦,早就一溜烟跑掉,偏这位执着,也许新来的不懂规矩,随即擡起眼,只轻轻扫了下,手中竹简一晃,差点落地。

“你,你是——”

他不禁诧异,想了想,还是没把后面那句话问出来。

对方抿唇一笑,“在下风岚清,见过客卿。”

看对面满脸惊叹,属实难得,风岚清也不再学女儿家模样,站直身子,拱手施礼,“属下见过客卿。”

千真万确,一样眉眼,一样的神情,只不过从男装换成女装,活脱脱的美丽女子,丰臣很快反应过来,早知对方乃墨者,女弟子素来男装,很快恢复镇定,“我倒不知道,原来风侍卫竟是个女娇娥。”

对面也笑了笑,“并非属下刻意隐瞒,墨家规矩而已,何况行走江湖还是扮男子更方便些,开始也是被认错,后来便将错就错,懒得解释。”

丰臣哦了声,已完全没有方才的吃惊之色,淡淡道:“既是如此,为何今夜又要以女装示人,难道有事。”

话到此处,烛火适时地炸了个响,两人都沉默,屋内气氛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过了半晌,仍旧是岚清开口,“客卿看到我是女儿身,难道没有如释重负之感吗?”

丰臣倒被问住,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虽然知道对方乃女子确实意外,但心头千斤重的石头霎时烟消云散,比院内春日落下的迎春花瓣还要轻盈。

他伸手请坐,转移话题,“风侍卫身穿女装,按理与我共处一室不合适,不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咱们共饮一杯吧。”

举起漆盘上两盏酒中的一杯,“我看风侍卫也有此意,与我秉烛长谈。”

对面并不扭捏,也在案几边坐下,明亮的眼里满是笑意,“上卿乃天下第一聪慧之人,岚清愚笨,并不想隐瞒任何事,也没这个本事去隐藏,今夜来此,并为长谈,只有几句话想说明白。”

丰臣与他举杯对饮,“有话尽管说,我便是心怀诡计,也喜欢爽快之人。”

风岚清垂眸颔首,“在下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心怀诡计,许是公主说得多,上清也听惯了吧。”

对面不言语,眼底泛起一丝不知名的情绪,海的深处起了波澜,却又被表面平静尽数隐去,显然在等她继续讲。

将酒一饮而尽,“客卿其实猜得到吧,在下今夜挑明身份,全是为公主,我知道你们彼此有意,只是公主吃过不少苦,自小困在楚宫,身不由己,还请客卿用心,我身为属下,只盼望她可以平安幸福过下半辈子,若真情实意,不如将话说清楚,方能让女儿家放心。”

今夜是怎么了!有太多的人让自己多走一步,他又何尝不想,可每一次伸出橄榄枝,对方都毫无波澜,而且就在半个时辰前,还心如死灰,以为姒夭中意风岚清,没信心至此,哪敢轻举妄动。

无奈摇头,“女子心思难猜,我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上卿此话差异,你——可是天下第一人啊。”风岚清不觉想笑,对方坦白里又带着委屈,简直出乎意料,“去猜一个有心于自己的女子,何必作难。”

“她对我有心,只怕风侍卫哄我吧。

丰臣由无奈变成苦笑,“你虽然女扮男装,不过她倒是很喜欢。”

“喜欢我!”

如今换做风岚清愣住,不过一瞬,又牵起唇角,“客卿误会了吧,公主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不过怕在下尴尬,所以从未挑明。”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呐,应是从安国回来,受伤沐浴时被撞见,被人家看个一清二楚,仔细回忆从那次后,公主便对自己格外亲密,如果她是男子,对方断然不肯。

想来仍是自己愚笨,没猜到对方了然于心,风岚清起身,再度施礼,“客卿,天色太晚,还是不要一个人在书房得好。”

转身离开,余光还能瞧见乌羊靠在栏杆下打哈欠,这是她十几年以来第一次穿上曲裾,迈不开步,伸不展臂,若是前面来个敌人,剑都拔不出,寻思还是换掉吧,早就已经不适应女儿身。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不想穿女装,若非为解开两人之间的误会,为了公主,绝不会如此。

其实让对方误会着也没什么不好,倘若她能再多待些日子,或许腾腾燃起的醋意还会让人家越发情深意重,可惜大婚之后就要赶回墨家总舵。

尽早让两人明白心意,公主的日子安稳,她才可以了无牵挂,到底丰臣是不是个好的人选,目前仍拿不准,毕竟谋士之心,诡谲多变,可对方的醋意不假,进屋瞧见自己又离开,隐忍不发,所谓千金易求,真心难t换吧。

也就不得不赌一次,倘若错了,脚步顿住,看春夜露水在枝叶间摇摇欲坠,风吹树摆,月色中倾泄而下,倒像有雨似的,不禁咬紧牙,若输了,她便接公主离开。

琢磨得太认真,完全没注意到从书房出来,便有目光紧紧追随,段瑞安站在屋檐下,简直快呆住,不停对自己说刚才喝太多,连男女都分不清。

他听人说今日风岚清来,想对方还活着,十分高兴,拿两坛酒到后院碰运气,准备痛饮一晚,哪知路过书房时看到个熟悉身影,因喝醉不敢确定,快步向前,发现真是对方,正欲开口唤,却有灯火打在脸上,五官一清二楚,才傻了眼。

风岚清竟然身穿女装,姿容甚美,如何可能!他虽一直认为对方女相,但从没想过真是女人,又寻思是不是亲戚,奴仆认错,无论如何,段御右对自己的神智都产生怀疑。

索性从腰间卸下酒壶,整整灌下去,嘴里念叨醉了,醉了,肯定醉了。

夜更深,万籁俱寂,各家心思,姒夭躺在榻上,烙煎饼似地翻来覆去,把两个高枕一会摞起,一会儿散开,心里飘乎乎,晓得自己想去书房看,又拉不下脸。

正在辗转反侧,却听门吱呀一声,有人来了,三更半夜,她素来不喜欢侍女在屋内,乌羊身为男仆,更不敢推门,心口扑通跳,总不会是那个鬼终于忙完吧。

屏气凝神,全心贯注用耳朵听,眼睛只盯着荡悠悠帷幔的影子,飘在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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