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八) - 满堂兮美人 - 春潭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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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兰玉树(八)

芝兰玉树(八)

姒夭说着往前几步,轻轻凑近,又一下子捂鼻,“哎哟,晏医官今晚上果然醉酒,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对方腾地脸色煞白,谁不知王上最看不惯渎职之人,偏偏他视酒如命,由于每夜需t定时送安神汤,一直没机会喝个尽兴。

好不容易熬到过节,才能少饮几杯,不觉委屈,望着眼前对自己说俏皮话的娇媚美人,可怜地叹口气。

“还是你会心疼人,说起来晦气,咱们这么多医官,竟让我轮上,今晚上就喝了一小口,以后再不敢了。”

姒夭立即露出同情神色,“明白,晏医官放心,我绝不会乱讲,不过能给君王送药汤,也是不一般的福气,像我笨手笨脚,想去也不行啊,只是你的酒气挺大,老远就能闻见。”

那位脸一红,慌忙问:“真的,如此明显!”

“骗你做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心里不免着急,寻思去送安神汤,对方又不一定当时会喝,没准还耽误,若是露馅,今后还不完了。

瞧他着急,姒夭抿唇,佯装思量着道:“若真为难,不如我替你。”

“你——”晏医官满眼诧异,“要让人揪住,还不都是我的罪过嘛。”

姒夭摇头,言之凿凿,“哪会啊,只要我穿上你的衣服,谁能看出来,再说又不露脸,我只管把头低下,在旁边等一等不就成了。”

对方仍在犹豫,眉头拧到一处,十分为难,她靠上炉灶边,继续添油加醋,“方才我听灵儿说,君王今夜在雪泽殿款待贵客,说不定连进都不用进呐,真要出事,以灵儿与我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自然会担待,退一万步来讲,我就说是自己把晏医官灌醉了,所以将功补过,王上胸怀坦荡,难道还能怪一个小女子呀。”

她实在生得美,随意撒几句娇,很难不让人迷糊,晏城不由得寻思,别说王上,就是自己也不忍心伤害此等美人,何况对方据说还是丰臣的枕边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三分面子,倒是他浑身酒气,只怕这一关过不去。

“多谢女郎,你看,我也没什么能报答。”

姒夭已转过身,回到案几旁,用手摩挲着安神汤的碗边,柔情道:“瞧你说的,我自从进来,也跟晏医官学了不少本事,不过——还真有个请求,想医官答应。”

果然被人帮,总要有交换之物,如此以来也好,心中更踏实,“什么都成,除了命。”

“要你的命做什么!”姒夭笑嘻嘻,瞥了眼汤药,“我呀,就想学这幅安神汤的秘方,据说加了外面没有的东西,将来好讨老夫人欢心,行不行?”

对方连着点头,“行,若是别人,我倒犹豫,反正孝敬欧阳老夫人,自然可以。”

当下就找来一套崭新的男医官服,套在姒夭身上,娇小身型趁着青袍,略显宽大,但那高冠黑纱帽一戴,却也瞧不出来。

准备就绪,她端着温热的安神汤,一步步往外走,还能听到不远处宴会上的余音缭耳,没过多久,迈入深宫,两边忽地幽静下来,唯有甬道上悬着的烛火,被风吹得奄奄一息。

到底秋日了,纵然有奴婢勤于打扫,还是落下潮湿层叠的树叶,月光下瞧着分不清颜色,只是踩着吱吱得响。

她的心也如这条无尽悠长,偶有烛火照亮的甬道,忽明忽暗,不知前景如何。

雪泽殿矗立在宫中南边一处偏僻角落,因后面临山,前面又有湖,楼台耸立,夜色下烟雾缭绕,尤其微风吹过,微波荡漾,映照上一层粼粼之色。

姒夭才来到高高的台阶下,便有侍卫挡住,问:“来者何人?”

她刻意压低声音,“医官,送安神汤。”一边递上通行的玉牌。

对方瞧了眼,挥挥手,示意放行。

她才敢迈上台阶,意识到前后左右,殿前殿外全是侍卫,心内一凛。

可见今晚有事,步入大堂之内,果然如灵儿所说,里面却没有了人,一片寂静。

往前两步,立在屏风之外,隐约听见有人在榻边说话,娇柔撩人的女声,太熟悉,不正是自己要找之人,冷姬。

总算今夜没白费工夫,须臾之间,灵儿迎出来,看她一眼,睁着那双本就出奇大的眼睛,“怎么是你,还涂得满脸灰。”

姒夭擡起头,温顺地回:“没办法,晏医官贪酒,来不了,我来送,反正也不进去。”

灵儿哦了声,瞧那盘上竟有两个漆碗,“咦,全给王上的?”

“不是。”姒夭递过去,用手指着,耐心解释,“左边的给君上,右边才是那位夫人的,养颜又安神,味道甜,君王不喜,你可别弄错。”

灵儿莞尔一笑,“再也没比你们医官更会做事的了,等着吧,我马上办完,咱们到外边去。”突然脸一红,悄悄附耳,“我看里面热闹得很,也不要我们在跟前,免得别扭。”

冷夫人倒底厉害,没几句话便把齐王哄得团团转,她依稀记得丰臣说过齐王清心寡欲,最爱的夫人离开之后,再没有特别宠爱的妃嫔,当时还唏嘘好久,可见人的话真真假假,听不得。

对方很快出来,冲姒夭招手,俩人到偏殿等候。

耳边不断传来调笑声,伴着低沉又厚重的男子音,一阵觥筹交错,烛火又灭了半盏,整个大殿幽深如海。

姒夭与灵儿躲在一盏跪立铜人像灯后,四处瞅瞅,问:“尚宫哪里去了?”

“小声点——”灵儿连忙嘘下,“她被赶走了,那位夫人不喜欢,嫌笨手笨脚,只留下我伺候。”

姒夭点头,再不说话,余光透过昏暗的大堂,直往屏风后去。

火映在上面,倒影出两个人如胶似漆的影子,简直快叠在一起,不知为何一阵恶心,突然想到上辈子,可她绝不与眼前人似地,如此低贱。

看来对方要豁出去,她又何尝不是,来到守卫森严的后宫,等会儿能不能四脚俱全地离开,都难讲。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不了许多。

院子里响起蟋蟀叫,偶有一两声,又陷入沉寂,忽听冷夫人娇滴滴地喊:“哎哟,这是什么啊,刚进嘴甜,喝下去却苦,搞得人怪难受,王上替我揉揉嘛。”

紧接着又是一阵盈盈笑声,姒夭轻蔑地咬牙,却见灵儿探出头,蹙眉道:“我劝你还是进去吧,好赖解释几句,别让这位夫人说你们的汤有问题,害人难受。我虽今日才见她,也能看出是个厉害角色,你想啊,王上平日不茍言笑,才没一会儿便被哄得乐呵呵,不要惹祸上身。”

姒夭站在原地不动,那碗给冷夫人的汤里有毒,特意从挚舍人处得来,乃对方从塞外带回,因还没配置出相应的解药方子,所以藏在屋中,连两个药童都不晓得。

而此毒特性又与鹤顶红极为相似,除挚舍人之外,别人很难分辨,这才是她放心下毒的原因,想来安神汤由专人熬制,与自己左右扯不上关系,而鹤顶红作为毒药,并不易得,全由御医掌管,平常医官根本拿不到,查来查去,不过是个死局,只要挚舍人不参与,无需害怕。

可如今进去,虽然脸上涂黑,戴着宽大的冠,毕竟两人都在楚宫待过,彼此熟悉,若被认出,岂不麻烦。

不过听方才的话,显然冷夫人已喝下汤,又生出几分底气,认出又如何,反正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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