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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同车(十)

有女同车(十)

姒夭一手晃着成串的葛藟,乐悠悠道:“凭我这点能耐,哪能当官啊,普通女执事的本领都没,太子又说笑,不过——齐宫女吏多不多呐,能有多少?”

自周以来,宫中女官多与嫔妃混淆,大都以九嫔之下负担,左右都躲不开侍奉天子,齐也并不例外,女吏专门承办后宫事务,例如带世子的保官,以及负责置办衣物与裁剪,保管贵重首饰的保内司服。

“我真没在意过,若桃姜姑娘有心,等回去可以替女郎问问,只怕丰上卿舍不得。”

“他怎会不愿意,太子有所不知,丰上卿素来宽容,前一段还允许我去挚舍人身边学药,如果宫中缺女医官,倒可以试试。”

太子清愣住,不禁眼里露出诧异神色,“挚舍人乃天下名医,平时居无定所,真没想到女郎居然是他的弟子,今后我可越发要礼遇三分了。”

姒夭脸一红,“哪里的话?我啊,不过就是学个药名,才去几日而已,不成气候。”说着又递来果子,好奇地:“以前也听说过他的大名,没想到如此厉害,连太子都会惊讶。”

“唉,舍人脾气古怪,凡打过交道之人都十分惧怕。”

脾气古怪!姒夭想着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笑出声,“我看性子好得很呐,以往两个药童打闹,他都不训,我有时拿错药,也会耐心指导,哪里古怪?”

太子清摇头,“那是你不知他以前的样子,脾气大还是其次,主要藐视朝堂,行踪难定,不过——也称得上位醉心医术,哦不,醉心毒术的怪人吧,叫他医官不如毒医更合适。”

“原来如此。”姒夭点头,之前也听段瑞安说过三言两语,“舍人真有意思,或许年轻时制毒太多,以后便发誓救人,一心向善。”

“女郎说得有道理,人立于天地之间,总要从谏如流,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便是一时糊涂,被污染本心,总也能回归正途。”

言真意切,端方温雅,倒有点郑国公子乐的神态,姒夭越发觉得亲切,“太子仁义,将来必是万民之福啊。”

对方却叹气,眉宇聚起风云,“女郎谬赞,我若真乃君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雪家遭祸,还连累伯赢与他的妹妹。”

又噎住声,手中红果攥了攥,却没再往嘴里放,擡头看夏日金光,止不住叹气。

雪家的事终是一块心病,但仔细想来,对方也有错,伯赢桀骜难管,烧酒肆,杀公子青,罪责难逃,可公子青轻薄雪姬在先,也不算无辜,“雪家罪过虽大,还不至于全算到他们父子头上,灭了族。”

姒夭垂眸,道理都懂,又能如何,如今时过境迁,还是向前看吧,走近几步,又把手里的果子塞过去,“太子,昨日之事不可恋,还不如多吃东西,何必自苦,等回宫可没悠闲的功夫了。”

一边又笑道:“人各有命,各司其职,所能管到的也就是手下一亩三分地,不过太子前途无量,将来会成为一国之主,定可以把所有不平之事全部整治,如今在节骨眼上,太子还能替雪公子求情,又去送行,谁能比得上,太子不愧是立于天地的大丈夫,真君子。”

苦心安慰自己,清勉强挤出个笑容,“女郎像朵解语花,难怪连冷心冷脸的丰上卿也宠爱。”

姒夭不语,看来谁都知道那位乃冷冰冰之人啊,既是铁石心肠,又怎会真心对自己,不过相互利用吧。

她可没敢忘。

“太子,你与雪大公子交情不浅,有没有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伯赢啊,趣事可多了,尤其读书时。”眉宇间愁丝散开,许是念起年少岁月,语气愈发温柔,“我与他一起念书,先生的功课重,又要去稷下学宫听各位诸子辩论,每日忙得不可开交,除君泽弟天赋异禀,可以应付之外,我们都苦不堪言。不过伯赢呐,胆子最大,抄不完的课业让书童来,听讲学时把头偷埋在书简里打瞌睡,大司乐问话,都敢胡言乱语,总惹得众学子忍俊不禁,在沉闷无比的求学日子里,倒也不失为一个逗趣之人啊,我们——全很喜欢他。”

两人谈话间漫步,又走进一处桃花林,花落半地,树枝间已见粉果累累,姒夭瞧对方缓过神,高兴道:“雪公子的确会讨人欢心,就像——这些桃子!太子喜欢吃桃吗?我去给你摘。”

拿桃子比人,清笑起来,桃子白白嫩嫩,世人看着都喜欢,但是悬在高枝,实在危险,想说由侍卫去弄,却见姒夭已跑过去,蹭一下爬上树,采了二三个,又一溜烟回到跟前,“太子快看,山上的野桃子光滑水润,也长得好,不比那些宫里精心培育得差。”

清吓得脸色都变了,“哎呀,不烦女郎动手,身边跟着这么多侍卫,叫过来就好,万一再摔着。”

姒夭得意的笑,“没事,我爬树可厉害,太子不都瞧见了。”将桃子用手巾擦净,全放对方怀里,“都给你,我从小没吃桃的福气,一吃浑身长疹子。”

清愣了愣,原以为对方爱吃,才兴冲冲跑过去,没想到却是为自己。

忽而愧疚,“女郎的心意我知道,不过树上太危险,以后还是不要——”

一脸严肃,姒夭乐弯腰,太子清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呢。

没瞧见不远处,风岚清正站在树下,原是看她歪歪扭扭走山路,怕摔才跟来,这会儿瞧人家两个相处融恰,倒是自己多余。

稍作休息,一行人继续赶路,马车在傍晚驶入康都。

城t内无宵禁,四处仍热闹,天空飘下一丝细雨,淅淅沥沥打在脸上,倒也爽快。

清特意选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下,嘱咐早点休息,明日清晨要去汾水上送人。

来的时候路过女闾,姒夭特地挑开帷幔看,仍旧是一副你来我往,熙熙攘攘的景象,几个妙龄女子打扮得伶伶俐俐,在门口揽客,并没有因子璐被劫走而产生任何异样。

想来里面女子也多,没就没了吧,又或者人家势大力大,根本不在乎,料定无论是谁也掀不起风浪。

前一段她去看子璐,对方经过调养,身体好许多,两个药童正在准备药浴,满屋飘着舜华香。

“真好闻啊——”

紫菀端漆盆出来,远远还能看到上面撒着红色花瓣,接话道:“可不是,难为桃姜女郎住了这么久,还没用舜华来沐浴过呐,不只解毒,又能美容养颜。”

“而且咱们的舜华与别处不同,挚舍人用的秘方,长得最好,最茂盛。”

紫葳一边从五彩漆绘屏风后探出头,手臂还搭着手巾,“子璐女郎快来吧,凉了可不好。”

舜华原是用来解毒之物,姒夭靠在窗棱上,耳边飘来丝竹管弦,思绪也飞出去,在母亲宫里闻到过相似味道,莫非母亲也中毒,或者中毒之人来过。

说是从女闾出来的探子身上都有舜华香,肯定由于被下毒,甘棠在冬祭盛会上闻到也不奇怪。

可不敢确定,毕竟只是一缕香,虽说喜欢舜华之人不多,但也难免谁有个癖好之类的。

闭上眼叹气,想来想去,终归不明白。

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打开看,太子清的贴身侍从景翘递来一个金丝木盒,“女郎,此乃宫里的安神贴,太子怕换地方睡不好,用这个便可无忧。”

姒夭笑嘻嘻,擡头看对方身形细长,眉眼风流,晓得景翘日后地位不低,常在宫中行走,从身上掏出金版,放对方手中,“我也没什么能感谢的,俗人俗物,还请内侍不要见笑。”

景翘连忙推辞,自己来送东西,怎么还收礼,“女郎太客气,我可承受不起啊。”

“总共也没多少啊。”姒夭往后退,看对方执意不收,只好敛起笑容,“想必我这种人送的东西,内侍看不上。”

景翘不好推辞,伸手收起,小心放到身上,姒夭顿时眉欢眼笑,“内侍这样我才能安心嘛,要么浑身贴满安神贴也不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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