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
远远
想写人却远离人群。
想叙事却避免事端。
写过的字半数烧毁。
看过的书落满尘灰。
吞吞,很可笑吧。
萧玥远远地看着仓鼠,好久没有进食的仓鼠,大概不会饿死的仓鼠,或者说已经死了不会再饿的仓鼠。
不仅仅是吞吞,还有萧玥写下过的好多名字,一个个都如列表里的昵称,熄灭了不再亮起。其实不该这么悲观,毕竟细究起来,写下的名字可能从未变成人?这样想令萧玥欣喜,又或者是抑郁。
吞吞应该是只仓鼠,为什么是应该?也幻想过吞吞是杂七杂八的其他生物,但是都不如一只仓鼠,不如仓鼠清冽可爱?吞吞是无性别的,设定是这样子的。毕竟小可会变成月的话,小樱会很头疼吧。
萧玥皱起眉,因为以上这段文字字迹杂乱,看上去很丑。如果吞吞在日记本旁边,它也一定皱起眉(萧玥没养过仓鼠,仓鼠有眉毛嘛?)吐槽自己的字有多不雅观吧,甚至不如它在小饼干上随意扒拉两下。
但是手写的字才有温度啊。初中时物理老师说作家写作全是病句,比如有温度是不对的,应该是有热量才对。所以萧玥不管怎么写,都写不出富含温度的字呢。
不过也不要紧,纸媒时代已经衰落,现在萧玥写的字只会方方正正地显示在屏幕里。
晚自习下课,萧玥一个人走在路上,身前身后身边都夹杂着人群。以前不是都,以前身前身后身边都是笔下的角色。那么现在萧玥要写的故事很清楚了——将挣扎在笔下的人物揪出来,让世界构建世界,让生命成为生命。
萧玥只是看见了什么。
你年少掌心的童话。
我至今还紧握着啊。
你再不和我说话。
我们就冷战六年了啊。
公交车内尾部是五个连成一排的座位。
又要上学去了,我拎着一箱牛奶一袋香蕉背着书包在车站等车。车来上车,视线扫过车厢,车尾有个座位,我朝那边走去。
最后一排中间的女生移动了下位置做到边上,于是空出了中间座位,我果断地坐了下去,坐下去的刹那,察觉到一丝陌悉的气息。
是你,是你。我不用看你脸,也知道就是你。这算什么?是我们独有的默契?还是你独特的气场?你或许注意到了我,或许没有,你在和好友谈笑风生。
三年,该是多么一个残酷的字眼。它抹去了属于我们的一切,就连命运的丝线,千拉万扯也敌不过时间。这三年,你可曾记得我?可曾想起我?可曾回忆我?
你说你困了,头仰着睡了。我躲在眼角,偷偷用余光望向你。一瞥,你眉间虽是有畴昔的痕迹,却找不出往日的依稀。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打个招呼,送根香蕉什么的。等等,香蕉是什么鬼?香蕉,相交?从平行线化为两条相交线,越走越远从此再不相见?我想象你的反应,嘴冷冽着说一句不吃,我说那给你朋友,她是我曾经室友。你接着两根香蕉说不出什么,也不知说什么。然后嘴唇翕动,两个字蹦了出来。“谢谢”轻如鸿毛的一句话。你把香蕉递给她,“嗯?给我的?哦哦,谢谢啦。”她落落大方地回答,而你蹙着眉,头歪向另一侧,夕阳将你的思绪扯断。
回不去了,我没有给出一根香蕉,也没有说出口一句话。
一切回不去了。
我也不想回去。
吞吞,男孩子之间也会有这样的感情吗?萧玥一直觉得男生是没有什么事不可以解决的,就算打出血来,第二天勾肩搭背又变回兄弟了。那么女孩子呢?如果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不应该什么话都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口嘛?为什么在路上遇见,连一个招呼都不肯打呢?坐在同一辆车上,连一句话也不说欸。
萧玥感到头疼,自己现在不愿意拉着谁谁谁去吃饭,也不愿意缠着谁谁谁去厕所。萧玥看过一篇散文,说男性往往因为嫉妒而疏离,女性总是因嫉妒而亲密,那么萧玥与她之间大概是没有嫉妒可言?甚至于现在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令萧玥羡慕嫉妒的了?
可是萧玥会不会太过于盲目了呢?裂了的缝不愿意去修补。萧玥看不见远远的自己。萧玥应该嫉妒才对。嫉妒过去的自己,嫉妒未来的自己。可没办法啊,因为萧玥想要成为的,是截然不同的自己啊。
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而随意把别人写进文字里会不会很失礼?
萧玥有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把别人写进去,还是别人被萧玥写出来。
萧玥大概是没有写出“人”的遒劲笔力。
那么,萧玥写出了尸体。
尸体这种东西是很恶心的吧。
热衷于交际的外交家,看见路中央的尸体,也不太可能会用手指戳来戳去。
萧玥写出的那么多尸体,再怎么腐烂发臭也无人作评。
那么多尸体。
还不都是自己。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扯些下一秒就会怎么样的话题,却忘记如何发声。
沉默,大片的沉默。
说话,她和她一直在说话。
所以,怎么融得进去呢。
不过是想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纪念一下无关痛痒的日子罢了。
说了吧,不说也罢。
空出来一整块,不长,但却苍白地突兀。
刺眼的尴尬。
该说啥,隐喻着啥。
没话找话,雨一直下,开一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