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塔纳托斯之辩 - 月落不离天 - 亓之鸢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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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塔纳托斯之辩

第二十八章:塔纳托斯之辩

“嗯……四字词语误用和歧义的部分应该已经没有了,过于口头的语言也做出了调整,错别字的情况之前初版时也已经检查过了,暂时没发现别的,插图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已经标记过了,特殊的符号和新加入的那些需要加粗的句子我也已经记下了,涉及到引用的部分问题不大……”亓易摆弄着手里的笔记本专注地整理着与姚锦令交流后决定的需要做出更改的部分。

太阳路过头顶,开始西行,姚锦令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一只缅因猫迈着悠闲的步伐,叼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的小鱼干,歪着脑袋蹭过他的脚踝,被他弯腰一拽,四脚离地,嘴里的小鱼干掉在地上,急得喵喵大叫,却又无可奈何,挣扎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却最终肚皮朝上,四脚朝天,稳稳地落在了姚锦令怀里:“小南北,么么么,让爸爸抱抱。”姚锦令这么说着,不顾那只被称为“南北”的猫咪的反抗,摁住它的两只前爪,将脸埋在了它肚皮附近的厚毛中,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擡起头来,一脸满足。

坐在旁边看书喝茶的司岚瞥见这副景象皱了眉头。他把拿在手上的书本夹上书签后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起身离开,片刻后拿了一个粘毛器回来。他一手拿着粘毛器,另一只手拎着南北的后颈毛,将它从姚锦令的魔掌中拎了出来,还了它一条自由之路:“锦令先生,我希望您还记得您刚刚换上的这件黑色衬衣是棉质的,如果您不想把它变成毛衣还请不要再让南北靠近它。”他一边说着,一边单膝跪地,把自己的胳膊调整到了一个顺手的高度,接着,用手里的粘毛器仔仔细细地将姚锦令身上的猫毛清理干净,“还有,在工作期间突然分散注意力去撸猫,会让您显得过于散漫,不够专业,有失礼数。”

“啊,好了好了打住,服了你了。”姚锦令瘪了瘪嘴,双手捂住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架势,“这不是刚梳理完了一部分,小亓编辑还在做整理嘛,我正好中场休息一下,你要知道,专注思考是需要花费大量能量的,这对于人类的大脑来说这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根据番茄工作法,每个正常的成年人最多集中注意力工作二十五分钟就应该有一个五分钟左右的休息,像你这样一味地延长工作时间也不一定就能做完更多的事,除了感动自己之外,我想不到这还有什么别的用处,耽误瞌睡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游戏的图标,还没来得及点击屏幕进入游戏,他的手机就被人从他手上拿开了。

“或许您说得没错,但只要您还有一丝自律意识就不该放任自己和这种普通人的标准保持同步。”司岚拿着姚锦令的手机,屏幕上正眨着眼睛露出笑脸的动漫美少女弹指间没了身影:“我虽然并不推崇那个工作法,但也知道当中提到的休息指的是让大脑进入发散学习模式,您要真想那样休息应该去站在阳台上看看风景吹吹风。如果只是去玩手机游戏的话,您大脑依旧会处于专注学习模式,于它而言不过是换了个领域接着工作罢了,对它的休息毫无裨益,请不要煞有介事地为自己偷懒找借口,没收。”

“呜——”

被抢了手机却因为身高不够没办法抢回来的姚锦令半跪在沙发上眼泛泪光:

“坏蛋!还——给——我——!”

司岚看着他这副表情微微一怔。他意识到自己表情上的变化后,赶忙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将目光移开,把手里的手机丢还给姚锦令。

姚锦令瞬间破涕为笑,原本都快要漫出眼眶的眼泪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来去自如。

“哎,真是拿他没办法啊。”

司岚轻声自言自语,姚锦令举着手机凑过来,戳了戳他的腰窝问:“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司岚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厨房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会被您这样的家伙说是坏蛋。我要去准备晚饭了,如果您从现在开始认真工作的话,应该还赶得上吃顿热乎的晚餐。”

“略,无趣的家伙。”姚锦令朝司岚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亓易将手里的书翻到故事的终章处停下,静静地等姚锦令收回目光,他喝了口已经放得没了温度的水,说道:“您二位的关系很好嘛。”

姚锦令转了转眼珠儿,说:“马马虎虎,还行吧。”说完,他从手边的糖罐里拿了一颗荔枝味的水果糖丢进嘴里,又拿了一颗番石榴味的塞给亓易,继续道,“应该只剩下最后一章没看完了吧?有什么修改意见之类的么?”

“最后一章这里的话……”亓易翻出里面夹着的一张便签读道,“有读者建议把结局写到主角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并最终隐居山林就可以了,没必要将每个人的故事都写到他们去世的时候,突然加上了些悲剧的氛围,明明该是喜剧结尾的故事最终却全是生离死别,有点奇怪。尤其是明明做了不少好事,最终却孤独终老的那位,如果只是为了让读者为他难过才安排的结局,实在是大可不必。”

“这样啊……”姚锦令将自己的下巴颏儿放到交叠撑起的手背上,看向亓易道,“你把这一点特意标出来是因为你也这样认为么?”

“不是的,实话说,我个人更喜欢把故事里的人物当做是朋友一样,真实存在的生命,完整地目送完他们的一生,看到他们最后的结局时才会把悬着的一口气放下来,或喜或悲,终于都有了定论。我知道人与人,人与物,总会迎来别离,人会老,物件会坏,这些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没什么无法接受的。倒不如说,如果能看到人物一生的结局,反而会增加我的代入感,看完故事之后会更有满足感。”亓易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今天早些时候楚逍遥与他的谈话,接着说,“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世人偏好大团圆,我们的书籍的受众群体中有相当一部分还算不上成熟,他们生活在繁重的学业与生活压力之中,有闲暇时更乐意去追求美好而美好的东西这种心情倒也不难理解,死亡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这是大部分人都避讳的话题,不是么?所以为销量着想,我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下结尾部分的表达。”

“说得很好,但是很遗憾,我不会删除结尾处对主角团死因的描写。”姚锦令抿了抿嘴,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也说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想面对也必须面对,这些不是人们主动忽略就能避开的。我也是把我写出的故事中的角色当真人看待的,他们不该有残缺的一生。”

“诶,可是……”亓易眨了眨眼,努力想要再挤出几句话再劝说下姚锦令试试,却被姚锦令用食指抵住了嘴唇:“别急,我知道你是想说提升销量之类的事。”

他坐回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又拿了颗糖扔进嘴里,闭目思考了一阵儿,然后说道:“嗯……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死亡一定就是坏事么?”

“我不知道,但应该不能算是好事吧?”亓易说。

“那么,如果我现在对你说,我要赐予你永生,你会毫无顾虑地接受么?”姚锦令继续问道。

“额,这个……”亓易有些摇摆不定,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只是永生,而不是在永生的同时青春永驻,人只会不断地承受老化带来的痛苦,精神只会在□□腐朽时饱受折磨,这样的永生,与其说是赏赐,倒不如说是诅咒。

姚锦令看着他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也在考虑□□不会老化的永生,听上去很美好,是吧?但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永生且永春者,或者,嗯……可能都不需要永生,这样说吧,当一个比人类更为长寿的长生种独自在人类的社会中与人类交往,和人类形成了可以互相称兄道弟的羁绊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好友的逝去,他独自承担了那么多次好友离世的遗憾,人类逝去,而他仍在,他的心智和精神恐怕也要受到损害吧,将那种损害称为凌迟都不为过。他在人类的社会中行走,就势必要和人类产生关联,每一条关联最终都会成为割在他心上的刀,再强悍的心理,也会在这样的消磨中磨损,最终变得麻木,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说到这里姚锦令顿了顿,微笑着看了一眼沉思的亓易继续说:“所以,你还认为死亡不可接受么?为了满足人们的私欲,将那些可怜的人物身上烙上诅咒,做出这样的事,真的好么?事物的好坏正义性本就是一种由环境领导的判断而已,救人是如此,杀戮是如此,生是如此,死亦是如此,看到‘死亡’这种字眼的瞬间就开始抗拒并不是一种理智的做法。”

“但是能理解这样的想法的人并不多,我们还是要考虑扩大受众的情况。”亓易说,他有些犹豫,有点动摇,这份动摇不仅作用在他对书的结尾持有的意见这一处,他总觉得心中还有什么压抑已久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他感觉这样的对话让他有些不适,可原因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桌面上摊开的书本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到了其中的一页,亓易连忙伸手,想要将它翻回结尾处的部分,却无意间瞥见了书中的一段文字:

“他察觉到自己正身处怪异之中,却早已无法逃离。周遭依旧平静,一切如常,来往之人表情淡漠,没人察觉到他眼中的阴影,他只能独自忍受恐惧而无法开口,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仓皇说出的求助之言大概率只会被当成疯言疯语,带来更大的麻烦。”

“可是‘去接触死亡’这样的愿望也是在人类当中普遍存在的哦。”姚锦令的声音在近处响起,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亓易手里的书,随手翻了两页,笑了笑,然后将它合起来,扔在了沙发上,“你要知道,人类可不是会将他们所有的心思都直白地表达出来的物种,他们说出来的部分和他们实际上希望的部分有时候不一定相符哦,小亓编辑。尽管如此,有些源于本能的行为也是骗不了人的。”

“这……”亓易皱起了眉头,他听说过求生欲,比如有些将自己熟知的人写进小说里的作者,总是会在文章末尾处,为一些有损描写对象的形象的情节添些解释,说不少好话。那种恨不得把:“我今天晚上还想在床上睡觉”的愿望写满后记的每一个角落的强烈求生欲他可真是太熟悉了。可求死欲这种的,他确实没见过,他遇上的人,顶多算是没有求生欲,倒也不至于求死。

“想要说明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姚锦令说,“你小时候应该看过一些鬼故事,逛过灵异论坛之类的吧?”

亓易点了点头。

“人们会因为黑色幽默而发笑,会在年幼时好奇过世的亲人去了哪里,对死亡与造成死亡的现象天然好奇,越好奇也就越想要接近。而又因为不论是坟场还是火葬场,都随着城市的发展被不断排挤得越来越远,大部分人很难满足他们对于死亡的好奇心,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是古人眼中的月亮一般,可望而不可即,某种程度上也能形成一种……嗯……让我想想用词,唔,就用憧憬吧,挺合适。

“对于憧憬的东西,人们会下意识地去追求它,而对于死亡,一般人也只有在阅读小说等文艺作品中杜撰的死亡情节,收看一些造成伤亡的新闻以及当死亡真正降临在他们身边时才能接触到它了吧。无法满足的憧憬总是会导致长期积压的情绪,情绪会从内向外传递,或许会转变为某种攻击欲望,这是不被正常人类的理智允许的;可过于贴近死亡,人类又将面临毁灭,这又是不被他们的求生本能允许的。

“求生本能与求死本能共同存在于人类的体内,对所有人都一样,就算是自杀者或者说,求死者,大多数情况下,也并不是真的完全丧失了求生本能,而是将死亡看做是一种唯一的,能逃离当前正遭受着的痛苦的手段;同样的,看上去积极阳光,享受生活的人,也会受自己的本能影响,去购买涉及到死亡的情节的书籍,应该不难理解吧?对死亡的憧憬普遍存在,所以也就不存在因为作者写了与死亡相关的情节就导致受众群体缩小的情况,不是么?倒不如说,如果大家都相信‘只有大团圆类结局的书才能广受欢迎’这样的话时,如果我先一步在这种不可或缺但不被看好的图书市场中先一步崭露头角,还能享受到先动优势呢。”

姚锦令终于说完了,他仍是微笑地看着亓易,无声地询问着亓易:“你还想补充些什么么?”

亓易愣住了,说实话他已经跟不上姚锦令的思路了,他突然好想念封鸢,因为跟封鸢交涉的时候,他一般情况下只会得到:“可以,稍等。”或者,坚定的:“抱歉,不行。”这样的答案,不太需要费脑子,跟姚锦令谈话,姚锦令话又多,语气又虚,声音还轻飘飘的,把他的声音录下来当催眠道具应该不错,实在是让亓易听得有些疲倦。“求生”与“求死”两个词在他脑子里打着转儿,倒真让他有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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