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抱歉
第二十六章：抱歉
“小亓，你今天怎么迟到了？”亓易的邻桌同事小李看着趴在桌子上喘气的亓易一脸好奇，他环顾一圈，把办公室的各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儿，确定没看到楚逍遥的身影后，继续开口道，“楚哥好像也迟到了，今天是什么适合睡懒觉的日子么？”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迟到的理由永远只有那一个。”楚逍遥的声音突然从小李的头顶处传来，亓易趴在桌上都能听清小李倒抽了一大口凉气的声音，他偷偷从头发与胳膊的缝隙间向自己身后看去，正对上楚逍遥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后，低头看向他的目光，“我没迟到，早上你们还没到的时候，我去开了个会。与其盯着自己的同僚什么时候迟到来打听八卦，不如去和自己手底下的作者好好聊聊，打听打听他们这个月什么时候能交稿。”
“咿！好……好的楚哥。”小李连忙收回前倾的身体，双脚蹬地，坐着转椅滑回挡板之后了。
小李滑走后，楚逍遥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亓易身上。他倒也不急，见亓易已经渐渐喘匀了气，再次坐直了身体，才开口道：“亓易，你跟我出来一下。”
此时的走廊里，并不像截稿日周期时那般嘈杂，来往的人们都保持着自己的步伐节奏，或急或徐。偶尔，还会有几个人停下脚步，跟楚逍遥打个招呼。
楚逍遥带着亓易穿过走廊，找了间暂时没人用的会客室拉开了门。
“主编，对不起，我今天迟到了。”对于楚逍遥为什么会突然把他单独叫出来，亓易其实心里没底，思来想去，自己最近做的错事好像也就这一件，干脆率先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哦，这个啊，不算大事，下次注意就好。”楚逍遥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他看着亓易战战兢兢的样子，反而多了些笑意，“别紧张，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罚你什么的，每个人都会有倦怠的时候，也算正常，一次两次的不打紧，多了就不行了。要是连这样的事都计较个没完，等真的出了大的纰漏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惩罚了，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也没权力对你们有什么过分的处罚，又不能把你们吃了。我是很讨厌在考勤上做文章的，在细微的地方上下了过多的功夫，哪还有精力放在工作上呢？”
他说完后，看亓易还站在原地，挥挥手示意亓易坐下，然后才正色道：“别把我想得那么无聊，醒醒盹儿，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早些时候开会决定，要把你手底下的一个作者的作品重版。”
“重版？请问是哪一位？封鸢么？”亓易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是他第一次负责需要重版的作品。一部作品需要重版就意味着这部作品的销量相当不错，着实是一个好消息。
“很遗憾，不是。”楚逍遥摇了摇头，“封鸢的话……嗯，怎么说呢，他的作品虽然算得上文笔流畅，但情节的设置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抓住读者的类型，有些过分慢热。说实话，他擅长的历史演义类题材已经不是热点题材了，再加上他对于历史事件的改编又有些过于尊重史实了，哪怕是希望他将人气很高的悲剧角色的结局改成可供读者自由幻想的开放式结局这样的请求，他都不会同意。一本明显是悲剧走向且又无法在第一时间抓住读者的眼睛的小说，前期的伏笔埋得再多再密，读者看不到后期答案揭晓的时候就已经萌生退意了，实在是有些可惜。我不否认我们的读者里面确实有人是喜欢这样的文章的，但我们必须为库存和成本考虑，出于这种原因，每次开会时，销售部都会在他的书的首刷数量上咬得很死，又因为他的书确实很少会有需要再版的时候，我能争取的空间也比较有限。”
“哦……这样啊。”亓易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能理解你可能在作为读者时是喜欢这样的作品的，但作为编辑时最好还是要考虑一下什么是更多读者想看到的作品。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大多读者喜欢的东西有时候并不能划等号。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欢封鸢的作品，不妨再和他好好聊聊吧，作为编辑。”楚逍遥说着，擡起手腕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才又将视线重新聚集到亓易身上道，“好了，闲话就先说到这里吧，时间比较紧。这次作品有重版需要的作者提出了希望与你面谈的请求，一会儿你回去后抓紧时间把这次需要重版的作品再读一遍，结合互联网上的读者反馈和书评之类的把你觉得还有修改余地的点都标出来，中午之前至少要把第一卷全部标完，我会在午休时间看完，如果没问题的话你今天下午就去和作者见面，若聊完之后还有时间就回来工作，不过今天下午我家里有点事，已经和公司说过了，所以可能不在办公室，但我会一直让手机保持畅通，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了解了，那我现在回去就开始看。”亓易回答道。
“嗯，因为你不是最初负责这位作者的编辑，所以我过会儿会把这个作者当时连载期间提交的大纲和他本人的写作与交涉习惯之类的相关文本都发给你，你可以做参考。”楚逍遥起身，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了手机，“哦对了，差点儿把最重要的事忘了，作者真名叫姚锦令，约见的地点暂时定在他家里，我稍后把他家的住址发到你手机上，他家离封鸢家不算远，应该比较好找。”
看书的时间过得飞快，午休前，亓易紧赶慢赶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捧着一本边缘被贴满了花花绿绿各种颜色的便签的初版书来到了楚逍遥的办公桌前，楚逍遥取下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揉了揉眉心，示意亓易放在桌面上就好：“你先去找地方吃午饭吧，午休结束再来我这里拿。”
亓易点点头，稍稍俯身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楚逍遥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拿起方才被取下的眼镜重又带回自己脸上，翻开了那本塞满了张牙舞爪的便条的书。
等亓易返回办公室时，楚逍遥已经离开了。在他的办公桌上，那本书静静地躺着，书的厚度似乎又增加了些许，五颜六色的标签中又多了些新的白色便签。亓易打开书，翻到那些白色便签的位置，仔细阅读了上面的文字，才又抱着书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下行的电梯里，人并不多，因为这是大多数人结束了慵懒的午休，准备重返工作岗位的时候。兴许是在电梯里干站着有些无聊，亓易想到早上楚逍遥对封鸢的作品的评价，就想着用心音联系封鸢试试，看能不能趁这个时间与他交流一番。但意外的是，另一端并没有回音。
那家伙……该不会出事了吧？
亓易忍不住有些担心，但仔细想想，封鸢毕竟是神明的使者，一般人应该不太可能能伤到他，就算不是一般人，比如胡老板，应该也不太可能能对他造成威胁，毕竟封鸢代表的可是神明啊，即使他真的略逊了一筹，被对方占了便宜，神明应该也不会放任自己的使者挨打才对。
话虽如此，可亓易总觉得心里没由来地有些慌，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万一呢，万一封鸢真的遇到什么情况，是他自己应付不过来的怎么办？可是如果是他都应付不来的情况，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哔——
电梯终于抵达了地下一层，随着电梯提示音的响起，电梯落地，与此几乎同时，熟悉的声音终于传来，听上去有些困倦。
“你方才，是在唤我？”
听到封鸢的声音，亓易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是我，刚刚想找你聊些写作方面的事，但你一直没回音，我还以为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我很担心你。
亓易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最后这五个字传过去。没用的担心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
“我没事，方才，睡着了。”见亓易已经拉开了自己的车门，四下无人，封鸢干脆直接出现在了他身边，“找我，要说些什么？”
“唔……那个，就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在以后的作品里尝试新的题材和风格？比如……写点时间设定在现代的，整体读下来让人觉得轻松愉快，故事里的主角团全员存活的那种故事？”亓易看向封鸢问。
这次，别开头不去与对方视线相交的不是亓易，而是封鸢。
这位总是面无表情的神使大人，此时幅度极微地把脸扭开了，他垂下眼睫，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最后闭上眼轻声道：“很抱歉，我知道这是你的期待，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诶，为什么？”
“抱歉。”
封鸢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眨眼间就从亓易身边消失了，不论亓易再怎么喊他他也没有要再次出现的意思。
亓易心不在焉地开了一路的车，他正思索着封鸢最后的那句“抱歉”中究竟含了些怎样的情感，就突然看到有一个人影倒在了他的车前。
尽管他并不认为他刚刚有开车撞到什么东西，但总不能装作没看见直接开车碾过去，真要那么做，估计胡老板来了都救不了他。于是他赶忙拉开车门，走到那人身边查看，就看到那人倒下的地方正好蹭到了他的车前保险杠。右臂前伸的动作，似乎是在挣扎，却又看起来其实根本没怎么使劲儿的样子，整个身体软趴趴的，面朝沥青，背对雾霾，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挣扎了，但没完全挣扎。
“你好？”
亓易举着手机开着录音和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打了招呼。
根本没有回音。
不是吧？我这是被碰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