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你怎么还没有死
案发当天
陆茶云从美国回来。南加州骄阳似火,倒没把她晒黑。她是林祝一的学妹,性格活泼开朗,人又标致,一贯是讨人喜欢。她见林祝一回来,便笑着同他打招呼,说道:“你回来了啊。我带了点牛排来。不好意思事先没和你说,我留下来蹭个晚饭,你不介意吧。”
林祝一用冷的斜睨回她,漠然道:“介意。”
气氛冷硬如铁,林母急忙出来打圆场,说道:“他身体不好,就一直这样,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转头又对林祝一嚷,“你看你,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没事啊。”陆茶云嘻嘻笑,“他以前还说过更糟的,我知道他都不是有意的。我们还没正式打招呼呢。都这么久没见了,来,抱一个。”她上前给了林祝一拥抱,他站着没有动,只是由着她的手揽过肩膀,饱满的胸脯贴过来。她的身体温热,不知为何他先前总以为是冰冷如蛇。
陆茶云的头凑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怎么还没有死啊。”
林祝一的抑郁症同陆茶云有关,这事许多人都知道。但他们知道的并非事实。实际上说她是有意地想看林祝一精神崩溃也不为过。但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林祝一只得继续发挥一位病人沉默的特质,冷眼看陆茶云继续亲亲热热演戏。她之前常来,弄到了林祝一家的住址,定期带礼物上门。日子久了,林家的父母对她都有好感。似乎也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陆茶云去年申请了到美国的交换,林家母亲甚至认真担心起她的安全。扫了微信,不时看她的近况。林祝一只觉得可惜了,美国一年发生这么多枪击案,一次都没轮到她。
林祝一不愿和陆茶云说话,推说头疼,便往房间里去。但门没关上,一只手已搭在门框上。林祝一犹豫了片刻,才不至于直接夹上去。捧着一张甜蜜的笑脸,陆茶云也跟着进了房间。
天气转冷,但她脱了外套,只穿一件修身的羊绒衫,勾勒出水蜜桃的饱满甜味。她一贯不是瘦到骨感的身型,而是用无数润的曲线构成。长头发烫卷,脸也是长鹅蛋型,眼睛也圆,唯独鼻子是高着斜出的一个尖,侧脸看有冷冽锐气。
陆茶云微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就没有想我吗?”
“有想,想你怎么还没死。”
“我可舍不得比你先死。”陆茶云想往椅子上坐,可椅子上堆着一叠衣服,无处可落座,“你这椅子上怎么堆了这么多衣服?”
“不知道。“
“你自己的衣服你怎么不知道?”
“因为这是量子纠缠。”林祝一一本正经道:“是另一组量子在外部的变化,影响了这里衣服的量子,使他们呈现一种无序的状态。所以与我无关。”
陆茶云失笑,“我最喜欢你这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幽默感。我喜欢你的另一点是聪明,来玩无实物推理吧,以前常玩的。”
所谓无实物推理,同流行的剧本杀相近,只是多取自真实的案件。最初是林祝一的室友蔡照想到的把戏,他父亲是警察,他便常有机会看到些刑事案卷,又有顺耳听来的各类办案经过,便常常在说一些真实的案发现场,让大家去推理经过。林祝一不太主动去玩,但若是他们聊的太晚,影响他睡觉,他便会直接插入,在五分钟内解决案子,然后熄灯睡觉。蔡照也佩服他的缜密逻辑,逢人便常说这事。陆茶云也是因此知道了他。
林祝一冷淡道:“我没有兴趣。”
“你不推理的话就单纯当做听故事吧,想听故事吗?”
“不想。”
“可是我想说啊。”陆茶云凑近他,软着嗓子撒娇,身上有淡淡香气。
“你可以对墙去说。”林祝一冷冰冰道。
陆茶云不以为意,“那我和墙壁说了,墙壁先生啊,这样的一个案子,不是凶杀案,是失踪案,但这个人应该也是凶多吉少了。他在自家里消失了。周三晚上,他和他的妹妹在家,妻子带着孩子去外公外婆家吃饭。据他妹妹口供,他是八点三十进入书房,说自己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九点妹妹听到他在与人吵架,声音很大,在书房外也能听到,起先以为他是在讲电话,便没有在意。九点四十五,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回家,妹妹准备离开,去书房想向他道别,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便直接离开了。到了第二天,是妹妹当时的男友来到家中,说昨晚与当事人约好九点十五谈事,却不见他赴约。发现书房门还是上锁,担心当事人因疾病昏迷,便撬开了门,发现书房内空无一人。于是便决定报警。”
林祝一虽装作漠不关心,但还是仔细听了,心中更多的是疑惑。陆茶云从不会没由来说故事。而且这是一个失踪案,如果同往常一样,这是取自真实案件,那么失踪案投入的警力远不如刑事案件。只要不是绑架案,只要没有找到尸体,那么失踪者的归属不过是数据库里带着问号的一个名字,身边人或窃喜,或恐惧,或悲痛,但都再也不会得到他们的讯息。失踪案因为调查粗浅,往往都是悬案。可是陆茶云单把这个案子提出来,就说明她知道答案。那么最可能的情况只有两个。失踪者活着,她知道他在哪儿。失踪者死了,她知道凶手是谁。
林祝一说道:“当事人应该性格独裁,与周围人的关系都不好。否则当他妹妹准备离开时,就可以发现他失踪。妻子睡前也会发现异样。因为她们下意识希望他不在,便不去求证他是否真的在家。他是不是很有钱?而且和他妹妹的男友是上下级关系。”
陆茶云笑着,以悠然的神情注视着鱼儿上钩,“是,为什么能推理出这个?当事人开了一家建筑公司,妹妹的男友,现在已经是妹夫了,是他的职员。”
“否则失约这种事,没必要亲自跑一趟。而且是工作日的上午,如果不是同一家公司,应该在下班后求证。”
陆茶云继续道:“因为当事人的小区有监控,以失踪案受理后,便调取了监控。当天夜里八点到十二点,没有可疑人员出入。但是监控有死角,如果不开车的话,还是可以避开死角的。但是这样的话,该怎么把当事人一同带走,小区门口的警卫报告当晚无可疑人物。”
“会不会是他自己避开死角,离家出走?”
“抛下万贯家财离家出走,这比较像是你会做的事。”陆茶云笑道:“当事人的钱财和身份证件都没有少,家人报告之前也没有异常。可是如果是绑架的话,为什么之后都没有电话来索要赎金。”
林祝一道:“应该是熟人犯案。”
“按照当事人的交际圈排查了一遍。先前出现过的三人,口供基本没有问题。妻子始终和孩子在一起,而且监控有看到她的车九点三十驶入小区。妹妹也一样,有拍到她的车九点五十离开小区。妹夫等候的饭店门前有监控,有拍到他九点十五进去,九点三十出来。饭店只有一个门。至于当事人还有几个仇家,其中一个竞争对手嫌疑很大,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之前一周与当事人有过争吵。但是失踪案没有直接证据,所以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所有熟人都有嫌疑,监控不能证明口供没问题。妻子可以把车开进去之后,徒步再出去。妹妹可以把车开走后,再偷偷溜进来,你说过监控有死角。至于妹夫说不清他在九点之前做了什么。而且他们未必需要亲自动手,可以派人做事。”
“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当时的书房,是个密室。因为是冬天,书房里开着暖气,门是反锁的,窗户也锁上的。第一发现人是妹夫,他确认了书房无人后,立刻要求保护现场,没有让任何人进出过。据当事人妻子说,书房的窗户一直是上锁的。妹妹也确认昨晚门是锁上的。”
“噢。”林祝一淡淡道:“与我无关,我不在乎这个案子。”他打开电影,在python里写着代码。
陆茶云凑近瞥上一眼,问道:“你在写什么?”
“爬虫。”
“什么的爬虫?”
“找黄/片的爬虫。”他一本正经道:“然后我要看着打/飞/机,你确定要在场吗?”
陆茶云笑道:“那挺刺激的,我当然要在场认真看看。”
林祝一语塞,不去理她。她趁着他背过身去,便将地上的包拉开,拿出里面的玩偶熊。林祝一自然是紧张,但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她找出了刀和纸条。
陆茶云笑道:“诶呀呀,这算是凶器吧,祝一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管是不是凶器,你的指纹都粘上去了。”
陆茶云耸耸肩,道:“我可以再擦掉的。你不要说你没擦过,如果这是证物的话,我们两个都有罪过了。你从哪里弄来的,看收件人不是你啊。”
“我手贱,遭报应了。现在后悔莫及,真应该和日本黑帮一样切个小指谢罪。”林祝一低着头、在键盘上一阵敲打,他在用爬虫收集温长年其人的信息。标标准准的上班族,领英上的信息最多。年龄,毕业院校,工作单位,一目了然。此人今年三十五,电子信息专业,在一家医药公司做了几年数据分析,之后转职去了一家建材公司,最后入职誉文国际,一路攀登至中层。但他比王勉年长六岁,又不是校友,似乎并无直观联系。
陆茶云把玩着林祝一的手机,说道:“你要不要拜托我帮给你打电话?我可以帮你装作猎头,问出他的个人信息,又或者是他的公司与王勉的公司是否有合作。”她笑眯眯向林祝一展开快递盒上的寄件人一栏,显然是已经猜到了林祝一的想法。
“我打电话也一样。”
“不一样吧。女性打电话成功率会高些,而且你没接触过真的猎头,说不定会露馅。”
林祝一说道:“那你帮我要做什么当回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