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是她要杀我 - 别乱拆房客快递 - 陆雾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第39章是她要杀我

第十天

青湖疗养院就建在一所中学对面,一条河的间隔,楼与楼互相眺望。学生们在课后嬉笑打闹,小跑着穿过走廊扬起一阵风。疗养院的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只是长久地长久地沉默。对年轻人而言,衰老是太遥远的未来。对老人而言,青春却已是模糊不堪的记忆。他们隔着不停歇的河水,分享对彼此的不理解。

林祝一来到疗养院,前面的路上种着两排梧桐树,正中是一道铁门,再里面是白色的主体大楼。他察觉到了先前遗漏的线索,像是一片落在地上的书签,他重新拾起,夹回书中,沿着已知的信息继续向下走。凶手对他并不重要,找凶手定罪是警察的事,他更好奇的是动机。一个人要行过怎样的荆棘之路才会走到这境地。杀人后的心境又是怎样?快慰或伤感?

他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连疗养院里连最年轻的护士也超过了三十岁。所有人都看出他是来探病的,前台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问道:“找谁?”

林祝一说道:“找许梅菊,梅的梅,菊花的菊。”这是蔡照查出来成伟达的母亲。

冷冷的语气抛出,“1302号房,探病时间不要超过一小时,病人也要休息的。”

疗养院的布置与医院相近,纯白的装修,一个房间摆两张床,独立洗手间。林祝一到时,看护刚推着许梅菊回来。许梅菊的衰老是一种枯萎的状态,目光呆滞,头发稀疏,整个人在轮椅上蜷缩着,变得极小又极轻,好像一片落叶。相较之下,她的看护便显得庞大了,一个粗壮的女人,手臂有力,肚子和胸部都朝外凸出。说话的声音是好像江河在奔腾。

看护问道:“你找谁?”

林祝一说道:“是夏小姐让我过来的,她最近身体不好,就让我来看望一下。”医院给病人配的是护工,只确保基本的生理需求。如果要更细心的照料,就要另外付钱请看护。看护直接是与病人家属对接。

“这样啊。”看护把轮椅推到床边,像是搬运死物一样搬动她。先是从后方架住她上身,拖到床上后,再一条腿一条腿地拉到去。许梅菊之前中风过,恢复得不算好,手脚都用不上大力气,可依旧不配合,搬运时发出动物似的嚎叫,头又不住地甩动。看护也有些恼,粗暴地拍了拍她肩膀,嚷道:“你不要闹了。”

话出口,她才想起来有旁人在,回过头来望着林祝一,尴尬地解释道:“她这个样子确实是难弄啊。一点都不听人话。”

林祝一说道:“我知道的,阿兹海默就是这样的,从记忆到人格完全会消失。”

这样的病人已经不完全以人的身份存活于世,旁人看她不过是人的皮囊里装着些腐朽之物。林祝一却有感同身受的伤怀,他发病时周围人对他的谅解,又有多少是出于义务?如果疾病之下才是真正的他,是否当真能为人接受。要是真的能被接受,他此时此刻也不用逃出来,偷拿着手机,私下调查。

病人上床后看护又要给她喂饭,床头柜上摆着个塑料饭盒,里面是深色的糊状物,像是更黏稠的泥浆,早就凉透了。勺子搅拌两下,便往病人嘴里塞去。不情不愿地张口,便顺着嘴角淌出来一片。看护先是用毛巾擦,毛巾脏了,只能去洗手间拿纸巾。洗手间的镜子可以拉开,后面是个小型储物柜。一般是给病人使用,但看护往往会占为己有。里面摆着一个小的布袋子。

喂完饭后,服侍着病人躺下,上午的工作也算告一段落。林祝一说道:“你照顾她也是不容易。”

“还行,习惯了就好。”

“这样雇你一个月要多少钱啊?我家里有个亲戚,可能也要找看护。”要想同这样的人攀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介绍新的生意。

“一个月六千三。你可以加我微信,我要是没空可以给你介绍我的小姐妹,她也很好的,手脚利索。”

“这个价钱有点贵啊。”这话倒是完全出自真心。

“我这个还好了。你出去问一下,差不多都是这个价钱了。”她说话的腔调一半近于谄媚,又一半近于恐吓,“你想想看要做多少事情的,有的人拉不出屎,我们还要戴个手套给他抠出来。不容易的,找个便宜点的,你也不放心啊。不是我在背后说,有的人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给老人家就这么丢在地上用水一冲,然后拖起来毛巾擦一下,感冒了也不管的。”

“噢,那你是不容易了。”这话林祝一说得毫无感情,但对方很是受用,“每个月的钱就是夏小姐给你的吗?”

“是啊,她人挺好的,有的时候还一直送送月饼之类的过来。平时也一直过来看看,这里是干部疗养院,一般人很难弄进来的,也是她想办法的。心肠挺好的,就是老人家认不出她来了。”

“她每个月都来吗?”林祝一补上一句,“她倒没和我说。早知道我带点水果来。”

看护道:“以前差不多一个月来三次,这个月倒是没来过。是不是生病了啊?是不是被狗咬了。我就说嘛,狗和人一样,不能太宠。”

林祝一愣了一下,似有所感,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给看护,“你说的是这个夏琪尔夏小姐吗?”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差点以为我搞错了,因为没听说夏小姐家里有狗。”

“有的啊,她还很宝贝的,像是看孩子一样的,上次就看到她拿个手机在看,家里装了监控,就怕照顾不好狗。比别人看孩子都小心,我们乡下小孩都没有这样的。”

“这样啊,或许是她有些寂寞了。”林祝一给她看的是白媛的照片。他走到许梅菊面前,半蹲下身,对上面前呆滞的一双眼睛。她的眼皮耷拉着,遮住大半的眼珠,只留下细细的一条缝,就像她与这个世界仅剩的联系。他问道:“除了夏小姐外,还有别人来看过她吗?”

“这我不知道了,我前面还换过两个人,我是去年才过来的。”

许梅菊突然在床上哀嚎起来,猛地抓住林祝一的手。力气不大,像是藤曼缠了上去。手背上青筋暴起,皮却皱得像浸了水的纸。林祝一没有挣脱,放任那双手顺着手腕继续向上摸。她轻轻摩挲着林祝一手背,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块半融化的巧克力,塞到手里,喃喃道:“伟达,你吃啊,你吃啊。”

林祝一勉强笑笑,知道她是把自己认错为那已过世的儿子。他转向看护,“她有说过她儿子的事情吗?”

“没怎么细说,就颠来倒去叫名字,让他好好读书啊什么的。”

“那夏小姐过来她有和她说话吗?”

“有几次吧,她也糊涂了,拉着夏小姐叫别人的名字,又是打又是闹,脾气很坏。所以说人生病了真是没良心,夏小姐对她这么好,又是出钱又是叫人,还不是亲生的女儿,就是个亲戚。她一点都不记得,还这个样子。后来夏小姐也不太进来了,就在外面看看她。”她机警地转向林祝一,突然问道:“你怎么问这么多事情啊?”

林祝一笑着接口道:“因为我在和夏小姐谈恋爱啊。所以想多了解她一点。”

“哟,我记得夏小姐比你年纪大吧,你们不在意啊。”

林祝一笑道:“现在姐弟恋不是很时髦吗?”

出了疗养院,林祝一给钱一多打了个电话通报消息。但没人接,手机关机了。当时钱一多正在审讯室,对面坐着夏琪尔。她倒不是嫌疑人,而是主动来报了案,说有人要杀她,而且就是胡毅的妻子白媛。

钱一多心里还萦绕着过世的姐姐,一时间有些晃神,只得重新问了一遍,“你说,是谁想杀你?”

夏琪尔像是被非洲野牛追过一样狼狈,手掌有擦伤,头发是乱的,睫毛膏糊成一团黑晕,眼睛却神经质地大睁着,“我说了是白媛要杀我,她故意把安眠药当成降压药给我,我今天头晕得特别厉害,差点就摔倒地铁里面去了。”

“你怎么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夏琪尔支支吾吾起来,“我和她丈夫胡毅那个,就是你们明白的。”

钱一多故意说道:“我这可不明白,说说啊,有胆子做别没胆子说。”他搓了搓手,明白陆茶云其实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喜欢来下马威的人。对方越是表现出弱点来,他越是会顺着这道缝隙趁胜追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说了,我和胡毅出轨了,白媛和他这么久都没有孩子,我就想着最近和他备孕生一个。白媛肯定是觉得我对她有威胁了,所以要杀掉我。”

“既然你知道你和她老公好上了,那她给你的药你怎么敢吃呢?”

“这不就是习惯了嘛,谁能想到她要害我。以前都是找她拿药的,?比较便宜。我不是准备备孕嘛,因为有高血压,也不能停药,所以让她帮忙给我换一种对孕妇没损害的药。这两天我都觉得头晕,本来以为是药量不够,今天又多吃了一片,更加不舒服了,等地铁的时候眼前一黑,一下子就栽倒了,还好有人拉住我,要不然我早就死掉了。”

“你之前和白媛是什么关系啊?你是在认识胡毅前先认识她的吧。”

“就是白媛和我表哥好过,本来要结婚了,连家长都见过,我也认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吹了。再后面我哥就出车祸死了,白媛也挺不好意思的,就一直和我还保持联系,平时有什么事也托她帮帮忙。”

“哦,那我给你梳理一下啊。”钱一多意味深长道:“白媛和你非亲非故,平时总是帮你点忙。你对她报答的方式就是顺便撬了她墙角。撬完墙角之后,你还准备和她老公生个孩子,生完孩子之后再让她滚蛋。而在现在她还没滚蛋的这段时间里,你还找她买药,并且你觉得她应该全心全意帮助你。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你第一个就怀疑是她做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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