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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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里,陆修倚窗而立。
见阮妤衣裙香艳袅娜而来,笑盈盈地屈膝为礼,他擡了擡眼,随意将她打量。
自幼习舞且在群芳中脱颖而出的女人,身段自是没得挑,容貌也生得漂亮,隐有几分自负倨傲。
可惜轻佻有余,气韵不足。
陆修收回了视线,随口道:“久闻阮姑娘擅舞,外教坊无人能及,今日特来瞧瞧,不唐突吧。”
清冷的声音,不自觉透出疏离。
阮妤笑得柔媚又热情,“陆世子说笑了。外教坊原就是怡情悦目之地,您又是贵客,平常盼都盼不来的。今日难得赏光,不知想看怎样的舞?”
说着话,让婢女端了热茶过来,她亲自捧到跟前。
陆修却没接,只转身坐入观舞的圈椅,道:“挑你擅长的。”
阮妤遂笑盈盈搁下茶杯,稍稍整理舞裙后褪去珠鞋罗袜,将惯用的乐工召来,赤足上了当中的舞台。
乐声响起,她舒展身段浅笑曼舞。
外教坊舞首的能耐确乎出挑,何况阮妤选的是拿手的一支舞,纤腰款摆之间风姿渐露,轻软的销金帘帐衬着袅娜之态,确乎悦目。但比起内教坊出色的舞姬来,气韵上确却逊色不少,意蕴更是欠缺。
陆修不甚上心的瞧着。
等阮妤一段舞毕,便擡手示意她接着跳。
阮妤原本暗藏期待,存心要以舞姿勾动这位世子爷的春怀,哪料陆修跟个石雕似的,别说流露欣赏,就是对上她勾人的笑也不为所动。
这让阮妤感觉有点挫败。
不过她向来越挫越勇,尤其陆修这般矜贵清冷的男人,更能激起她的兴趣,便让乐工换了首曲子,换上愈发妖娆的舞姿。
陆修心不在焉地看完后,仍示意她接着跳。
如是几次,阮妤渐渐有点疲乏,暗里偷窥陆修的神色时,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按理说,她这般热情地跳舞迎合,对方哪怕不为姿色所动,多少也该体谅劳苦,让她歇t上片刻。可陆修自始至终都如石雕一般,每尝她想趁间隙歇息时便会面露不悦,暗藏威压的冷沉眼神压过来,吓得她都不敢开口说累。
阮妤只能接着跳。
连着大半个时辰跳下来,哪怕她自幼习舞体力颇佳,也难免浑身疲惫。
她也终于想起了两人仅有的交集。
似乎先前顾文邵给谢澜音使绊子的时候,是陆修凭空出现帮谢澜音解围,搅了她的好事。
阮妤原以为那只是凑巧,如今看来,莫非陆修跟谢澜音很有交情?
可怎么会呢?
她费尽心机卖弄姿色,也只求得顾文邵稍许撑腰。陆修这般身份和性情,怎么可能为一个刚来外教坊且不会侍候男人的奴籍女子出头?
莫非谢澜音得燕管事那般青睐,是因这位世子爷的缘故?
阮妤拿不准,却越来越心虚。
瞧出陆修来者不善后,她更不敢怠慢,只能暗暗盼望有人能来解救她。
日倾西山时,救星终于来了。
——是顾文邵。
-
顾文邵是来找阮妤的。
听燕管事说她在陆修的雅间里,他还难得的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谁知两炷香的功夫过去,那边却始终没个动静,便只好往雅间里来了。
陆修见到他,勾了勾唇权当打招呼。
顾文邵也笑了笑,大冬天摇着把折扇,道:“难得陆世子在外教坊露面,看来今日兴致不错。怎么样,阮姑娘跳的舞可还合心意?”
说话间瞥向老相识阮妤。
这一瞧,他就愣住了。
原本美艳骄矜的舞部之首,今日却罕见的狼狈。虽说舞裙华美,跳舞的身姿却仿佛筋疲力竭,许多寻常轻而易举的动作,这会儿做起来格外艰难。她却咬牙撑着,半点节奏都没错漏,只是身体偶尔轻晃,暴露了气力不支的窘境。
她的脸上出了汗,精致的妆容被汗渍所伤,全然不像平常艳光照人,那双妩媚勾人的眼睛也没了倨傲张扬的神采,只剩疲惫强撑。
见着他,立时投来求助的目光。
顾文邵怎么都没想到雅间里竟会是这般场景,一时间没猜到缘故,不由疑惑望向陆修。
陆修仿佛没瞧见阮妤的疲态,只淡声道:“久闻阮姑娘颇有能耐,今日特地来瞧瞧。顾公子既来了,一道坐着喝杯茶?”
顾文邵哪好喝茶?
他虽将阮妤视为偶尔遣兴的玩物,到底是老熟人了,这会儿袖手旁观难免有失风度。
但他也知道陆修的做派。
永熙帝器重赏识的公府世子,连皇子都会客气三分的人物,他即便是东宫的表弟,也不愿直撄其锋。且陆修自恃身份,等闲不会欺压一介奴籍的女子,今日如此刁难……
顾文邵一撩衣袍坐入椅中,瞧了眼阮妤落魄的样子,又觑向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