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102章

第102章第102章

晏安十四年的年关,在宋半见妙手回春，众太医和言如许的悉心照料下，陆逢渠去鬼门关溜了一圈,终于是囫囵个儿的回了人间。

朝中的差事和陆逢渠的病情消耗了言如许的大部分精力,在此期间,言家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

十一岁的言如章在秋天的时候参加了乡试，文章颇受诸位考官赞誉,获得了参加来年二月会试的资格。

但成绩定了之后，考官们查看各个举子的资料，才发现言如章实在太年轻了些。

大昭参与会试的举子虽未明确规定年龄，但朝廷也好,民间也罢,都有共识，好歹也要年过舞象,十五岁以上。

神童可贵，可是会读书,不代表能入仕。

想要给朝廷长久效力,对一个人的考验远不止学问,还有处世的能力,生活的阅历，甚至还要有一份随机应变的演技，这后三者是同年纪密切相关的。

所以考官们再三考虑，还是将言如章的名字从会试名单里划了去，让他大一大再考。

言如章自然不高兴，他尚且年幼,倒是没有什么做官的野心，只是觉得自己明明就应该去考试,却因为年纪被人剥夺了考试资格，十分不公平。

言如梦也有些恹恹，言如章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比言如许还要亲上几分，弟弟出色，她作为姐姐脸上也有光。而且，经历言府诸多变故，言如梦的心思终究是比原先复杂一些，她有了些别的想法。

故而除夕这天，姐弟三人去李家老宅吃了年夜饭，回到言府，言如梦就跟言如许开了口。

“姐姐，会试……如章真的不能再争取一下了吗？”

言如许挑眉看言如梦，只见她颔首弓背，态度恭敬异常。

言如许微微沉吟，自打她当着言如梦的面料理了孙玲因，言如梦同她之间，便就只剩下长幼尊卑了。

她又看向言如章，这个弟弟倒是率真，只有些期待地望着她。

言如许：“如章，你现在的年纪，即便参加了会试，甚至殿试，即便金榜题名，可能也不能入仕。”

言如许这样说，并不是想要阻止言如章参加考试，言如章平日的用功她看在眼里，她自然也希望他的努力能结硕果。她只是想把这件事已经注定的结局告诉他，免得他日后有更大的失望。

言如章尚未开口，言如梦便道：“能去考场试试自己的功底也是好的。”

言如许有些玩味地看着言如梦，她人活两世，又在朝中浮沉三年，在人的某些特质面前，变得十分敏感，比如……野心。

她能感受到，这个妹妹卑微的体态里，熊熊燃烧的野望。

姐妹两人长久的僵持中，先软下来的却是一旁的言如章。

“长姐若是为难，便就算了。反正我还小，将来有的是机会。”

言如许看向少年明明失落却强撑的笑容，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事不难，我去求一求翰林院掌院大人便是了。”

“真的？”少年雀跃起来。

言如许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真的。”

言如许走后，言如梦和言如章也相携回了西院。

言如章想了想，还是出言劝道：“姐姐方才不该那样逼迫长姐的，她一个女官，在朝中不知道要遭受多少非议，求人办事肯不是那么容易的。”

言如梦冷笑一声：“你倒是替她着想。”

言如章闻言顿住，他许久之前便感受到，姐姐的性子同原来大不相同了，这种剧变发生在姨娘逃出西院，将父亲阉割之后。

那一夜过去，西院姨娘的厢房外头，就绑了好粗的铁链和硕大的三层铁锁，就连他们姐弟都不能去探望姨娘，听说……是长姐的意思。

他也想过去找长姐求情，可林叔阻止了他。后来他长大一些，看了许多书，了解了大昭的律法，才知道姨娘所犯的是杀头的大罪，长姐这样做，很有可能也是为了保全他和姐姐。

但姐姐似乎不能理解长姐……

“姐姐，你……恨长姐？”言如章思来想去，终是问道。

言如梦也驻足，她细细琢磨言如章这个问题，最终摇了摇头：“我不恨她，我反而很崇拜她。她早早就明白了我不曾明白的道理。”

“什么道理？”

“靠人不如靠自己。”

说完这句，言如梦转身，扳住言如章的肩膀：“小弟，你记住，所有的好东西都在高处，丰硕的果子，高飞的雄鹰，富丽堂皇的楼阁，还有永远光辉的星月，这些东西都在高处。所以我们要站到更高的地方。你要替姐姐争气，姐姐也会替你争气，你明白吗？！”

“姐姐……你……”

“我们得为自己活，不能一辈子受长姐荫蔽。”言如梦这样说。

因为她明白，荫蔽也就意味着被掌控。

就像如章被会试除名，她除了求言如许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就像她想去瞧瞧自己的亲娘，想跟她一起吃顿年夜饭，却被层层铁索阻隔……

她和如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活……

言如梦回到卧房，拿出一支紫檀狼毫笔，蹙眉端详着。

三年前言如许去铁原的那几个月里，太子殿下对他们姐弟颇为照拂，这支笔是太子殿下落在琅园的。

言如梦最近听闻了一些消息，若是真的……那她……

……

次日，言如许拿着两包上好的白茶，去翰林院掌院大人家拜年，陪他喝了一肚子茶水，手谈了几局，谄媚的话说了一箩筐，终于替言如章将会试的资格要了回来。

她摸着自己因为喝水太多而微微鼓起来的小肚子，很是无奈的往升平楼赶。

今儿个是升平楼重新开业的大日子，她得去参加晚上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