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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透过落地窗,把流泉枫的枝影斜在做旧墙面上,萧条交织斑驳。
办公室里一丝声响也无,杯中茶早已冰凉。
宛言才洗过还带着水珠的手拿起茶杯,就这冰凉才把余火艰难地咽下去,表面上却是慵懒舒适地靠着沙发,光着脚,左腿搭着右腿,毫不介意大腿从浴袍里裸|露。
“我同意。”宛言放下茶杯,没所谓地淡声宣布,而后起身去办公室的隐藏式衣帽间换衣服。
宁舟蜷缩在地上,背靠沙发,一条浴巾从头披到腿,唇色从未有过的苍白,下巴尖渐渐汇聚来一滴厚重的水珠,砸落到脚面上……从脚踝到小腿,仍然在止不住的颤抖。
宛言换了件chanel短袖针织衫,依旧搭配宽松舒适的阔腿西裤,都是黑白色系,设计也简洁至极,所以给脖子上戴了条akoya北极光,把长发从脖领处都拢出来,用发夹松散夹在脑后。
晚上要去赴一个朋友的宴请,反正也要带女伴,想来带谁都一样,出来刚准备叫宁舟,神识里就听见某人在哭,边哭边一句一句的问。
“我当初到底喜欢她什么?她究竟好在哪了?”
“她好……她好就好在”
“好他妈的欺负人!”
于是邀请的话到了宛言嘴边,成了:“你怎么还不走?”
神识里顿时有人嚎啕大哭,哭得屋顶都要掀掉。
“素素!你快把她的头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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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又是沙海市外滩最纸醉金迷的午夜时分,宛言独自赴宴回来,喝了不少却没喝醉。
不想坐车,便下了车走路,车在侧后方慢慢跟着自己。
不想穿鞋,就脱了鞋扔垃圾桶,垃圾桶深处咕咚两声,甚是好听。
明天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去公司去公司,不想去就给自己放假,去世界任何地方。
宛言自顾自在大街上笑了笑,这就是自由的滋味,可以为所欲为。
欧式建筑排布的大街上,两边树冠披满人造星光,树下来往着许多情侣,拍照,牵手说笑,身边经过卖玫瑰的女孩,一点不往自己身上凑。
微信上消息不断,刚才宴会上认识的女孩,无数生活中工作中遇见的陌生女子,美丽,新鲜。
一栋栋摩天大楼高到通天,仰头都看不到顶。不远处闪烁灯光的露天剧场在办音乐节,隐约传来的是《安娜·卡列尼娜》的片段。
哈,多么五光十色的世界。宛言感觉自己快乐的要飘起来了,旁人看去却是个跌跌撞撞的酒鬼。
沙海市另一边,宁舟一回到郊区别墅立即入定。
进入宛言千年前的能量场,宁舟看到的是那片熟悉的向日葵花田。
宁舟目光沉了沉,上回她就是在这地方被关进地狱的。
林素为什么与这地方有缘呢?宁舟有些疑惑的走在花田里,脚掌感知到了花田深处大量的人类信息,读取这些信息,宁舟明白了,这里以前是跟随林素战死士兵的乱葬岗。
怪不得宛言会梦到这地方,林素死后肯定经常来这里游荡。
宁舟继续向河边走,看到一支向日葵的茎秆上绑着一条红绸。
是初见时公主蒙眼的红绸!
身后传来梦中百转千回的女声。
“殿下。”
那女声沉稳好听,但发颤,又喜又惊似夹杂着太多难以置信,和隐隐恐惧,跟宁舟的心声一样。
宁舟整个人僵在原地,如被雷电击中,狂喜到极点竟是如此恐惧,她根本不敢回头,怕回头看到的不是记忆里那个林素。
身后传来那人脚步声,一步一步轻缓靠近,连脚步声都很温柔。
宁舟呼吸急促,在河水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原形蓬头乱发,鼻青脸肿,胸口还插着花,“别看我!”宁舟哽咽的叫到。
宁舟喘着大气,忙解释道:“我,我我收拾一下!”
眼泪掉的比手里作法的速度还快,但宁舟心里知道,林素才不会介意她丑,她什么样子林素没见过?现在再丑,还能比在黄泉跟地狱丑么?
身后人自然没再往前走,只是宁舟感觉手里微微一松,是那人轻轻拿走了她手中的红绸。
宁舟转过头,热泪再次夺眶而出,林素蒙着眼睛,就这么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
因为她将烙印还给了凌赢,林素的脸现在干干净净,秀美清俊,嘴角带着宠溺的笑,温声答应着她。
宁舟连忙梳顺头发,换上前世最喜欢的百鸟裙。
其实再穿这条裙子宁舟是有点害怕的,当年那些鸟可恨死她了,但裙子实在宇宙无敌好看。
宁舟幻化回千年前的公主容貌,扑上去紧紧抱住林素,林素也在第一时间紧紧回抱住她。
林素把头埋进她的肩,她感觉到肩上很快被打湿,赶紧抽手把红绸解开,于是这张让宁舟一千多年前难以忘怀的脸,终于完整出现在面前。
林素眼睑的线条像海鸟展翅,弧度优雅,颇具侠气古意,一双黑瞳坚定又神采奕奕,长而密的直睫在眼尾垂下一小片好看的阴影,那时候她怎么回想都画不出林素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含泪凝望着她,跟她只有一个吻的距离。
心意相通,万般相思如两团星体对撞,瞬间彼此了然,又紧密相融。林素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泪光闪动地,坚定的告诉她,“殿下,其实这一千多年,末将从未有一刻离开过您。”
宁舟想林素说的是转世,但又总觉林素眼神厚重,另有深意,说得好像不止是转世。
羊水洗刷过记忆后,人类很多时候都会出现这一世不如某一世聪明的情况,而且这个时候的林素已经死亡还没投胎,算是一种有神通有道行的鬼,知道的信息很可能比她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