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威胁
次日早晨,萧翎凭借生物钟醒来,他翻了个身,发现床垫的另一边还温热,就知道昨夜林怀羽又趁他睡着偷偷跑过来和他挤一张床。
他有些无奈,耳边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他下床穿鞋,向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走近套件的阳台,就听到林怀羽低声打着电话,眉头紧皱,神色不耐。
“哥,你没权力管我,妈妈对我做的事没有意见...对,我和翎哥在一起。”
萧翎准备拉开玻璃门的手顿住了,他愣在原处,浑身僵硬,心里已经猜到和林怀羽通话的人是谁了。
“不,哥,我不去岳氏集团工作,我要和翎哥在一起,他喜欢做演员,那我也做演员....你也不要再发那些奇怪的东西了,你只会让翎哥想起以前你对他做过的过分的事。他不喜欢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嗯,他不想见你。哥,你镇定点,我——诶,翎翎,你醒了?”
萧翎惨白着一张脸站在玻璃门外,林怀羽见他神色不对,顾不得挂掉电话,就拉开玻璃门,伸出温热的手触碰他的脸,而萧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劈手夺过了林怀羽还未挂断的手机。
“翎翎。”
电话对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低沉男音,熟悉到让萧翎的心脏开始抽痛起来,浑身上下仿佛被看不见的铁链绑缚,挣脱不能,喘不过气来。他推开了林怀羽,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一下,而后说道:
“你想要什么,岳云琦。”
真奇怪,这几乎是萧翎第一次叫岳云琦的全名。
“翎翎,你为了他这么跟我说话?就为了林怀羽?”
“不!”萧翎下意识地反驳,更用力地推开了凑上来想要抢话的林怀羽,几乎来不及去看林怀羽露出委屈的脸,而是折身回到卧室,将林怀羽关到了门后。
他不能让林怀羽继续毫无防备地同岳云琦接触了,每一次林怀羽叫岳云琦哥的时候,萧翎都会不受控制地想到他觉醒时看到的画面,想到岳云琦冷漠地看着林怀羽被殴打和拖拽,评估般地审视着林怀羽的痛苦。
他不配做林怀羽的亲人,林怀羽必须远离这样的人。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岳云琦,和其他人无关。你即便针对我,也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萧翎冷下声音,刚刚起床的嗓子干涩,带着些许沙哑,而对面的男人沉默片刻,说道: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萧翎?你离开我之后,你过得自在吗,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了吗?”
萧翎没说话,而岳云琦继续说道:
“这些年你吃过不少苦吧,翎翎。娱乐圈鱼龙混杂,资本横行,就连叶裕清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货色都可以诬陷你,贬低你,而有谁能真心帮你呢?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哪儿会遇到这样的委屈。我曾经将你保护得滴水不漏,你——”
“岳云琦,”念出这个名字时,萧翎心中仍然有杂念未散,但他的心却越发坚定了:“这是我选择的路,岳云琦,我不希望你干涉我,欠你的钱我已经备好了,六年来你养育我的花销和我的治疗费用,是你的账户一直不接收那笔钱——但不管怎样,我们两清了,岳云琦,不要再来找我了。”
萧翎想要挂掉电话,但他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而岳云琦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还要阴沉不少,透露着一股子阴郁:
“你敢再说一遍吗,萧翎?你欠我的还清了?”
萧翎语塞,呼吸都缓下来,意图切断通话的手指没有按下屏幕。他确实还不清欠岳云琦的。那不只是治疗费用和多年的精心教养,还有六年来数千个日夜的陪伴。
没有岳云琦,他活不下来的。即便他哥斐荣从齐韵川手里要到了他的治疗费用,但他不觉得自己能独自撑到与哥哥重逢的那一日。他那时只有十二岁,气息奄奄,惊慌失措,重病缠身。
所以即便后来岳云琦做了很多他无法理解的事,齐家和岳家还有深仇大恨,他也无法坦荡地说出此刻他还清了对岳云琦的亏欠。
见他不说话,对面又说道: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拿什么还给我?原来你竟然恨我,翎翎,恨我到要屈尊降贵,去和林怀羽谈情说爱来报复我的程度,你真当他这样的毛头小子能让你功成名就,还是护你一世周全?你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得不到。”
耳听着岳云琦的话越来越夸张,萧翎几乎无法忍耐了,他开口反驳道:
“怀羽不是我报复你的工具!我也从来没想要报复你,你何必侮辱你的亲弟弟?”
“我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弟弟。”
手机对面穿来的话语让萧翎一瞬间冻结了,他几乎又看到未来那个不折手段,戕害亲人的岳云琦,他心中被岳云琦声音唤醒的熟悉感也烟消云散,只留下一片冰凉:
“我和你没话讲,岳云琦,你放过我吧——我是齐家人了,你也动不了我。”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岳云琦缓缓道:
“齐家人?翎翎,我把你教得够好。两天前唐禹坤把响螺湾的地低价卖给了齐盛集团,估价比他购入的价格低了百分之八十,却比如今那个糊弄人的市价高出一倍。这是你和齐韵川谈的筹码吧?你想要他做什么?为唐禹坤保驾护航,是不是有点儿太大材小用了?先不说同盟难防,齐韵川恐怕会成为唐禹坤日后最大的威胁,就说唐禹坤自己虽然被赶出唐家,但他年少结交的人脉也不是死绝了,没有齐家,他照样东山再起,论不着你替他向齐家委曲求全。”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是为了帮他,还是——对付我?”
萧翎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他擡手撑住卧室的门框,努力屏住呼吸,不让紊乱的气息暴露了他的慌乱:
“响螺湾项目背后的龌龊,你参与了吗?”
响螺湾项目让唐禹坤的七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只换来了一笔四亿的资金,用来注资新公司的运行。而齐韵川或许是知道齐盛谈下的这块儿地萧翎吃了大亏,便借买下剧组的手笔,给萧翎添了堵,还顺势补偿一部分萧翎的损失。
可是为什么岳云琦对此事了如指掌?响螺湾项目竞标的时候,他应该刚从国外回国,准备继承岳家,他怎么——
萧翎面色苍白,火气却一点儿点儿从心底烧了起来:
“是你,对吗?你——”
“唐家老二要拿唐禹坤开刀,我只是给他指了个路而已,你要将唐禹坤的愚蠢和盲目投资归咎于我吗?”
萧翎听闻这句话,紧紧闭上了眼睛,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浮起——他早该放弃与岳云琦讲任何道理,他是个残缺的人,他没有任何同情、体谅的情绪,即便他对萧翎有千万般执着,但他却也不会真正体谅萧翎的痛苦。
长达数月的筹资,天价的债务,差点毁灭的事业,还有唐禹坤创业的辛苦和萧翎的忧虑,这么多的苦楚在岳云琦眼里只是理所当然和嗤之以鼻。他的感情贫瘠到让萧翎觉得可笑的程度,肆无忌惮的伤害在他眼里只是夺取萧翎关注、毁灭萧翎后路的手段。
他真后悔在年少无知、走投无路的时候,向在树下看书的人畜无害的少年走去。
他走的这几步,将他送入了无法挣脱的牢笼,将他人生中所有值得称道的美好都送进了地狱。
或许他的沉默让岳云琦察觉了不妥,他突然再次开口哄骗道:
“翎翎,和我见一面,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你和林怀羽没有发生关系,对吗?你看不上他的,我把你的眼光训练得很高,他这不知所谓的性格永远不该入你的眼。齐韵川和你有杀母之仇,你与他同谋无异于与虎谋皮,并不安全。回到我身边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