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
御驾
她好好的桑桑,当做亲生孙女养了半年的姑娘,缘何出门一趟就变成了这样?
李婆婆一口血堵在心中,她含泪擡起头,盯着那茶桌旁坐的妖妖娆娆的卫妈妈,仅一眼便知她并非良家。
她和桑桑有什么仇,要这么害她?
卫妈妈冷眼睨着她们祖孙情深,她低头嘬了口烟嘴,鼻尖喷出薄薄的细烟,露齿一笑。
“看来你是觉得不满意了?你瞧瞧这蜀锦云缎,知道市面上多少金子一两吗?她身上薰的,脸上抹的,就连脚底下踩的都是你这辈子不敢奢望的好东西,她这么个美人儿,跟着你才委屈了,你懂不懂?”
李婆婆愤然捏住拳头,她哑声道:“我不懂,也不稀罕你的东西,今日我无论如何要带我孙女回家,你让开!”
她扑向桑桑,这一动作引得珠帘翻飞乱颤,叮叮当当的声音惊着了廊下笼养的金丝雀,雀鸟发出清脆的啁鸣,爪腕上的金链簌簌响动。
卫妈妈脸色一变,噌得站了起来!
“老虔婆,当真是给你脸了,今日这人不留也得留下,由不得你做主!”
好吵。
听到婆婆的声音了。
她说桑桑,回家,桑桑。
桑桑的鸦睫颤了颤,她想伸手,握一握李婆婆的手腕,让她别担心,不要哭,可体内的药物一阵阵的反上来,麻痹了手脚、后颈、头脑,她眼前泛起迷蒙的雾气,无助的眼泪沿着下睫一颗颗的坠下来。
刺啦一声,李婆婆撕坏了她身上的锦缎,桑桑无意识的呀了声,李婆婆攥住她的胳膊,她温热的体温渡了过来,烫的桑桑一激灵,“桑桑,我们走!”
婆婆……
“给我抓住她们!”卫妈妈声音尖锐。
桑桑呼吸紊乱,她用力咬住舌尖,利用那麻痹中残留的一缕痛觉保留清醒,回握李婆婆的手,“婆婆……”
李婆婆惊喜的望了她一眼,“桑桑别怕,婆婆一定带你出去!”
桑桑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往外走,双腿像灌满了铅,药劲蚕食着仅存的清醒,喉咙深处尝到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她自己咬破舌头的血。
靠着那一点痛清醒着,无论如何,也是要出去的。
“你们今天只怕是出不去了!”
卫妈妈勃然大怒,她在扬州城当了三十年的教习妈妈,手底下调教的妮子里不乏有如桑桑一般犟骨头的,可调教姑娘的手段多的是,或明或暗或阴或阳,体质差的姑娘受不了几日就服帖了,她还从没失手过。
她如今打定主意要桑桑,王妃娘娘更将这件事交给了她办,她就必须将这事办漂亮了!
不然王妃那儿,西北林家那儿,她怎么交代?人过半百,可不想就此砸了半辈子忙起来了招牌!
卫妈妈冷笑一声,眼锋凌厉的扫过去,门外突然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似练过武的武婢,拉住李婆婆的胳膊狠狠一掐。
只听嘎嘣一声,李婆婆的胳膊软软垂了下来,再也无力去拉桑桑的手,桑桑失去支撑的身体跌跪在地上,视线中只有一抹黑漆漆的门槛,连擡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听到李婆婆的哀叫,心急如焚。可药劲直往眼皮里钻,下身连着腿,手腕连着指尖,潮水般的麻劲简直要吃了她……
“把她扶起来,关进屋里,不能再等了,最迟后日就把她送到王爷那儿去,以后有的是时候慢慢教!”
卫妈妈冷漠的指使。
眼睫轻颤滚出冰凉的泪水,桑桑察觉李婆婆被拖离了她的身边,她绷紧指尖,只感到那粗布的衣角从指缝间划过,可她连抓住都做不到。
这样下去,也是为人鱼肉,沦为床榻玩物吧?
求生的意识如雾散去。
一瞬间,心死如灰。
舌尖滚动着,寻到了牙齿,没有犹豫,狠狠咬了下去。
“哎哟!”
走廊上传来女人的惊呼。
卫妈妈听见动静,连忙走了出来,“王妃,二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看看你把人教的怎么样了,这是谁,她胳膊怎么了?”承王妃望着地上呼哧呼哧喘气,脸色惨白的李婆婆,露出怜悯的神情。
她方才正往这儿走,屋里突然把这妇人丢了出来,妇人滚到她脚边,吓了她一跳,血淋淋的不说,血都溅在她新裁的裙摆上了。
她瞧着裙摆上的污血,只觉可惜,多好看,但她一件衣服从不穿两次的呢。
“这,王妃我同您说,她其实是……”
卫妈妈微微变了脸色,犹豫再三,还是附在承王妃耳边低低告诉了李婆婆的身份。
得知她是桑桑的婆婆,还生出带走桑桑的心思,承王妃缓缓绷紧绣面,眼中的怜悯荡然无存。
“这丫头可是咱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怎能被一个老虔婆带走,我便想着把她胳膊折了,打出府去,谅她再也不敢了!”卫妈妈道。
“卫妈妈心善。”承王妃叹了口气,取出帕子,掖了掖鼻尖,“可她若是回去了,乱说我们承王府打杀人,可怎么好?”
承王妃幽幽睇来一眼,看得卫妈妈身子凉了半截,到底是世家之女,骨子里的傲慢和强权,远不是她等市井之徒可承受得住的。
“那、那王妃的意思是?”卫妈妈小心翼翼。
“毒哑了,再丢出去吧。”承王妃叹气,纤秀的眉弯了弯。
她生得宽容和气,隐隐露出不忍的模样,真有几分慈悲相,让人难以想象这般恶毒的指令竟是从她口中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