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王府
桑桑被带到县里一户富庶宅邸。
一个管家妈妈模样的人在偏厅接见了她,她自称姓卫，瞧见桑桑的面容，她先是一怔,收敛眼中的惊艳,冷淡的道：“会写字吗？”
桑桑垂眸：“不会。”
卫妈妈扯了扯嘴角,眼中的鄙夷一闪而逝。
长得再美又如何，一个农女,没有家世，没有根基，没有学识和手段,皮囊总有失去新鲜的一日，绣花枕头,不值当多费心。
“你常年务农,也怨不得你不会,罢了，你来说,我来写吧。”
她让桑桑说养花护花的诀窍,誊抄下来。
桑桑两只手笼在袖中，惶恐的不敢擡头,她细声细气的将卫妈妈问的都答了出来,像鹌鹑一样,将雪白的小脸埋在绒领里，露出凝脂般光洁的额头。
“卫妈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一个农女,哪里养过牡丹金菊那么名贵的东西，我只知道村里头种菜都要沤肥,长势才能更好，我愿意说，只怕妈妈也嫌脏不愿听的。”
卫妈妈虽在后宅混迹几十年，却也不是五谷不分的管家太太，她帮着林家主母把持中馈，庄子上那一分一厘的开销都掐在指尖，当然知道村里不讲究的农家，沤肥用的是鸡粪马尿。
多少年没听过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话了，卫妈妈脸色一变，掏出手绢掖了掖鼻翼，没好气的道：“知道我不愿听，你就别说下去了，惹得人恶心。”
桑桑便恰到好处的住了口。
她雪嫩的桃面埋着，怯生生的道：“那妈妈，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要回山上采药呢。”
卫妈妈当然是失望的。
王三娘把李桑桑说的神乎其神，跟花仙下凡似的，花见花开，连地里的草都听她的话长。
如今一看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农女，哪里还能指望她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帮林玫在春花宴上出风头？
她心里一阵拥堵，觉着白白浪费了半日时间，正想找人把桑桑送走，瞥见她细细的柳眉，尖俏的下巴颌，心里一动——忽然就生出一个念头。
生得这般好看，她一个女人瞧了都愣一愣，何况是男人？
何况李桑桑出身农户，人瞧着也简单，是个好拿捏的，未必不能派上别的用场……
卫妈妈再起身时，脸上忽然多出了古怪的笑容，“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取赏银。”
不等桑桑说话，卫妈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裙摆掀起的弧度简直不像一个在大宅后院待了几十年的管事。
……
“果真有你说的这么美？”
林玫扬起白生生的面孔，懒懒睨向卫妈妈，葱指垫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二姑娘放心，我早年从扬州出来，手里调教的姑娘没有两百也有八十，当年瘦西湖上的名魁萦娘就是我一手带大，仅仅两年时间就让浣花楼赚的盆满钵满，我看得出，桑桑的确是个万中无一的好面子，只要稍加调教，必定能叫男人欲罢不能。”
卫妈妈早年是瘦西湖上有名的教习娘子，后来金盆洗手，因擅长调养女体，被林氏暗中雇来给主母调理，林氏的主母天生难孕，求医拜佛多年，才在卫妈妈的调理下生了承王妃和林玫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卫妈妈从那以后一直留在林夫人身旁，直到去年承王妃嫁人，承王和她感情不睦，房中事也行的艰难，林夫人唯恐女儿在这事上受苦，特地送卫妈妈过来帮衬承王妃。
林玫便也跟着听一听。
听到欲罢不能几字，她讽刺的笑了下。
对她这样十几年来接受着主母教育的大族嫡女而言，因美貌和床上手段得到男人的垂怜，显然太上不了台面。
“我当然相信卫妈妈的眼光，不知道姐姐怎么想？”林玫擡眼，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承王妃。
承王妃唇瓣动了动，“这样会不会不好？她虽是农户，但也是家世清白的女儿，若她不愿意……”
“哎哟，我的王妃娘娘，她投了这个胎，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这世上吃不饱饭卖儿卖女的都不少见，送她一个农女去伺候王爷，那真是祖坟都冒了青烟了，何况您是什么人，您点头，就没有她不愿意的份。”
卫妈妈捏住她保养的光滑细腻的两只手，声音低了下来，“王妃不是总和我抱怨，承王床笫之间太过粗暴生硬，让人苦不堪言？横竖王妃只需要一个孩子傍身，若有一个没有家世没有根基，被王妃拿捏着，却能得到承王恩宠的美人，为王妃承担这份苦楚，诞下世子，届时王妃将世子抱过来养，她又敢说什么吗？她要是敢和王爷讲一句不中听的，王妃翻翻手，她就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您说对不对？”
承王妃生性懦弱，耳根子软，不然也不会被说动嫁给承王。
她的生母林夫人其实也早有此意，不舍得女儿吃苦，那就找个翻不出手掌心的人代她吃苦，等生了孩子，或是发卖或是杀了，不过就是主家一句话的事。
只可惜一直没相中适合的姑娘，要么是相中了，送到承王那边，承王不喜欢。
承王到底是嫡出的皇子，从小胭脂富贵堆里养出来的亲王，对女人的要求堪称挑剔。
承王妃犹豫着下不了决断，一旁林玫豁然起身，搭住婢女的手腕，擡脚走了出去，“不如先去看看她长什么样，俗话说讲究个眼缘，兴许见到了人，姐姐就愿意了呢？”
偏厅。
桑桑静静坐着，她揉了揉坐的发麻的膝盖，打量这座陌生的宅邸，她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他们口中的那个“姑娘”，离开的卫妈妈像失踪了一样，久久不回。
门外把守的家丁看着不像寻常富户的家丁，像有权有势的人家专门养的家兵，她来的时候脸上戴着面纱，但被他们强硬摘了下来。
带她来的人说，李婆婆也被他们抓了起来，不知什么情况了……她无论如何也要将李婆婆带回去。
门外，两道袅袅娜娜的身影立着，承王妃往里瞧了一眼，忽然松了口气，转头对卫妈妈道：“就她了，今晚就先教起来，赶在我们离开巴州前，将她送给王爷。”
她花了一点时间，凝神仔细的看桑桑的脸。
她不爱承王，为了能在王府更好的生存下去，把女主人的权利牢牢把握在手掌心里，她必须挑一个女人去代替她履行王妃的义务，譬如敦伦和生子。
瞧见桑桑的第一眼，承王妃便知道，就是她了。
卫妈妈笑得眉毛找不着眼睛，“王妃想开了就好，有我在，保准不让她坏了王妃的事，顶多一年，王妃就等着抱世子吧。”
林玫站在她们二人之后，冷冷望着桑桑的身影，良久，她徐徐挪开视线，来到承王妃的身旁，“姐姐怎么就觉得，她一定会得姐夫的宠？虽然的确长得漂亮，可姐夫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未必就会被这样的迷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