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如参如商
看着陷入呆滞的白小七，菖蒲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仿佛这几日遭受的阴霾一扫而空。白小七呆滞的目光很快就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还请先生赐药，小子日后若有力所能及之事定当全力施为。”白小七朝着菖蒲弯腰鞠了一躬，身体因为过于激动微微颤抖着。菖蒲眯着眼捋了捋胡须，似乎很享受这种受人尊敬的举动。他伸手将白小七扶了起来，脸上流露的却是一丝轻笑，“小子，你当这开阳丹是萝卜白菜那么容易得到啊，这世间流传的数量都没超过这个数，而且参与争夺的不止是江湖之中的大势力，甚至是各国君主暗地里也有参与，即便我真的有开阳丹，你以为这区区几两碎银就能得到？”菖蒲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在白小七面前晃了晃。
白小七一听此话顿时大失所望，原本激动的心情顿时如同被一盆刺骨的冷水浇灭，整个人气息都萎靡了下来。不过他想起菖蒲所说的话，他应该知道关于开阳丹的消息。
“那先生应该就是拥有关于此丹的消息了？”白小七试探着问道。
“不错，这个消息也是我在这次老头...额仙人跳中得知的，我敢保证目前知道此种消息的不超过三个。”菖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
“还请先生赐教。”白小七这次也冷静了下来，再次躬身行了一礼。
“嗯。”菖蒲满意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觉得白小七虽然情绪过于明显，但毕竟年纪尚轻，而且看他做事懂得变通，若是日后真有机会得到开阳丹恢复身体，说不定大有作为，让他欠下一个人情说不得大有用途。
“此次我偶然听那女子说过，要前往京都与人交换某种物事，所交换之物正是那开阳丹。”菖蒲正色说道。
“先生可还记得那女子模样？”白小七急切问道。
“这...依我看来，那女子此番定是用了易容之术，只怕到了京都她便会换成另一副模样。”菖蒲说着摇了摇头。白小七紧咬着下唇，心中满是不甘，不过菖蒲接下来地话又让他燃起了几分希望。
“虽然她有可能变换容貌，但我依然画了一幅画像，你且拿着，我在上面涂抹了那女子用过的水粉，味道独特，你可以此为线索，若是日后遇到说不得可以辨认出来。”菖蒲一边说着一边递给白小七一幅画卷。画卷上的女子画着淡淡地妆容，远山眉，梅花妆，白色轻纱裹着娇小玲珑的身子，含羞带怯的面庞有着几分细致温柔，那双灵动的眼睛深藏着无数的言语，似在祈求，似在梦幻，谆谆切切地看着画卷之外的白小七。只是淡淡地一眼，白小七的心神仿佛就被她深深的吸引，想要触碰这个画中的女子。
“咳咳。”菖蒲咳嗽几声，惊醒了精神有些恍惚的白小七，后者脸色微微发红，显然此刻有些窘迫。
“这女子魅惑之术有些了得，否则老夫也不会着了她的道，你以后若是遇到可要当心，别被迷了心神。好了，言尽于此，日后若是有缘相见，可别忘了今日之事。”菖蒲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负手走出了乾坤楼，身后的白小七朝他躬身行了一礼。握紧手中的画卷，白小七此刻心中对于京都又有了不同的期盼。
清晨的喜帖街少了夜晚的繁华与喧嚣，此刻的锁秋阁也如此。与夜晚的奢靡相反，锁秋阁此刻却显得十分的纯粹，尽是书香之气。文人士子们互相研讨文学经典，吟诗作对。市井平民们则是安静用着早餐，尽情欣赏舞台中间的戏曲亦或是歌舞。
鸨母看见白小七一大早来的时候还有些愤怒，可当门卫解释完后便笑逐颜开得离开了，临走嘴里还念叨着这臭小子终于不用担心花怜的事了。
花怜的房间内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两人虽然同处一室，却都是一言不发。花怜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真的要走了吗？”花怜眼中满是期盼，希望这不过是白小七的一个玩笑。看着手中的白小七送半只鲤鱼玉佩，她的心里莫名的伤感。白小七就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一言不发。沉默早已回答了一切。看着白小七有些瘦削的背影，花怜觉得胸中有股莫名的情绪在不断翻涌，不断扰乱她内心强装的平静，那种压抑在到达某个瓶颈之后终于打破了她的冷静。她带着突然出现的冲动，瘦小的身体突然涌现强大的力量，从背后用力地拥抱着白小七，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整个人紧紧贴着白小七的后背。此刻的她只想紧紧和白小七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感受到背后突如其来的冲击，白小七的脑海一阵轰鸣，仿佛昨夜重现，思绪如同断了线一般不知如何回应。他感觉那种柔软有些舒服，紧促的颤抖又让他有些心疼，愣了几秒之后，白小七才回过神来，感受到背后的娇躯从原来的微微颤抖到现在的安定平静，他才明白此刻的花怜也如同他一般忐忑。心中某处仿佛被深深的触动，一时就有种想带着花怜一起离开的冲动。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没有任何能力能保护花怜，此刻的他如果离开了师父和苏苏姐，他根本无法生存，而且师父也说了，那个人一直在找他，想起从前的遭遇，他只感觉如坠冰窟，深深的恐惧向他袭来，吞噬着他的理智。
花怜静静地靠在白小七的背后，鼻翼间传来男子的淡淡味道，那是一种纯洁且朴素的味道，如同一张白纸。当她察觉到白小七开始触摸自己的双手时，忐忑的心里开始有着小小的期待，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然而，期待了许久，白小七却依然没有动作，她发现原本温暖的身体甚至开始变得有些冰凉，后背甚至冒起了冷汗。
“小七哥哥，你怎么了？”花怜察觉到了白小七的不正常，不舍地松开了双手，低头小声问道。她心中有些后悔，生怕自己突然的举动吓到了白小七，也许自己应该矜持点的。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你别想太多。”白小七强装镇定安慰道，只是他的脸色此刻有些苍白，看起来并不让人放心。“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但留下的记忆却是最长的。你我身世相同，都是乱世之中流浪的孤儿，命运的安排让我们相遇，又让我们不得不分开。乱世中的无根浮萍，终究还是要随波逐流的。”白小七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之中满是落寞，如同饱经沧桑的垂垂老朽。
“噗呲。”花怜突然展颜一笑，甜美的笑容如同春风化雨，“小七哥哥，你这种老气横秋的样子可真滑稽。你我都是年纪轻轻，人生不过刚刚开始，分别不过是为了日后的重逢。我突然想起那句诗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若是日后小七哥哥功成名就，亦或是我也能有一番名声，我们彼此循着对方的轨迹，何必害怕不再相见。”
白小七听，也是会心一笑。“你个小妮子，你这一番道理才更像饱经风霜的老人呢。我不在你身边以后，你要自己学会坚强。知道吗”白小七嬉笑着说道，说完用手轻轻刮了刮花怜的小琼鼻，引得她一阵抗议。
“知道啦，小七哥哥，这个给你。”一阵喧闹之后，花怜忽然掏出一物，放在白小七的手心。
“这是？”白小七有些疑惑，摊开手心，发现是一个小巧锦绣的香囊，一股悠悠的清香沁入鼻间，似乎和花怜身上的味道是一致的。
“谨此离别之际，我也没有什么能给小七哥哥，只有这贴身的香囊作为送别之物，若是日后小七哥见到此物能够想起我，也算不辜负我了。”花怜看着白小七，微红的眼眶中眼波流转，似乎有话要说。一股莫名的情绪在白小七心中流淌，他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
花怜紧紧拉着白小七的衣袖，最终还是放了手，而白小七终于还是离开了。看着白小七离去的背影，花怜扬起的嘴角也无力地垂了下来，像个想泄了气的气球。她微笑的双眼也开始泛起一阵阵水雾，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明白，此番离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待到明年今日，梳拢之礼完成，自己也不会有脸面再见了。想到此处，花怜只觉得胸口发紧，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她的心脏，胸中一时郁结，只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花怜不由跌坐在地，小手搭在胸口处，心道难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念完之后，花怜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幽幽一叹，暗叹前路的迷茫，若是能久伴君侧，儿女成行，将是多么美好的光景。只是这人生已是定局，这弱小的身躯哪里还有反抗命运的力量，想到此处，花怜身躯一软，瘫坐在地上，眼神逐渐空洞而迷茫。
然而，花怜的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出现，“美貌，在和平年代是你的资本，而在这动乱年代却是你的负累，若是为了他，你能牺牲多少呢？”
听到这个声音，花怜悚然一惊，她猛地一转身，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正在她疑惑间，她的眼角瞥见床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药瓶，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开阳丹。
离开了锁秋阁，白小七又走到了上靖城的郊外，他有些问题想问问谢先生，可走到屋内才发现其中早已人去楼空。难道先生已经离开了？我还以为他会随我们一同离开呢，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带着不解回到了堂时，在屋外便听到了有人交谈的声音，走进一看，才发现果然是谢先生。看到白小七回来，凌修远便招呼着他向谢先生见礼，而谢先生则是笑着回应。
“小七，你来了。此番前去，我们便是坐观潮起潮落，风起云涌。”谢先生眼中有光，白小七的样子在他瞳孔不断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