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
似乎是因为对于此刻听到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心理预期，俞安雨和高翔都没有回过神来，两人都茫然地望着陆离。
“你说谁？”俞安雨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巨家俊？”
像是被人用一个低劣的玩笑愚弄，高翔竟有些生气了：“他不是死了吗！”
“是的……他不是死了吗……”得出这个答案的陆离显然也并不是完全认可自己的推理，“但是，如果不是吴顺威，那就只可能是巨家俊了……吴顺威知道‘处刑人’针对‘容器’做的事情，他没有对‘处刑人’出手，是因为他的交际圈里，有人和‘处刑人’的矛盾更大，他会为那个人‘让路’，说明他们有合作，交情还不浅，会加入‘容器’的转运群，除了转运环节上的人，还有提供器官供体的人，比如巨龙园区的人，power，巨家俊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
“我早就该想到的……花衬衫、佛牌、墨镜，这就是巨家俊平时的穿着……”牟言看向高翔，尽可能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高翔，把巨家俊的照片发给李洋，问问他那天见到的是不是巨家俊——”说着又看向俞安雨，“俞队，让刑侦队的同事去人民医院核实一下贺云祁去世当晚的监控，贺云祁的死，可能另有隐情。”
还在惊讶中的两人纷纷回过神来，各司其职——俞安雨快步往窗边走，手里也拨通了周游的电话，高翔也飞快地敲打起键盘来。
俞安雨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回床边，高翔的手机屏幕刚好亮了起来，是李洋回复的消息。
“好像就是他！”
或许此刻屏幕那头的李洋正在为他们离真相更近一步而感到兴奋，也为自己能够提供有效线索而感到欣慰，可他不知道，这个肯定答案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在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几人推进了深渊。
“你们找到他了吗？”
“真的非常抱歉，当时没有确认他的身份就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真的很抱歉。”
手机接连震动，李洋一口气发来好几条消息，高翔一扫而过，却连给出反馈情绪的力气也没有。
巨家俊真的没有死，原来他们从来没有从那个噩梦中醒来过。
高翔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明明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思考，但恐惧感却真真切切，瞬间将他吞噬。
他看到围在病床边三人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变为惊讶，连那个遇事沉稳的陆离眼里也闪过一丝惊慌，一步跨到床头，按了呼叫铃。
陆离的语速竟有些快：“高翔，冷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不会有事，屿柠也不会有事……”
他突然在说什么啊？为什么突然把自己踢出营救那个笨蛋的阵营，也就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卸磨杀驴得太早了吧，都说了他们这群没用的警察离了自己就是不行了。
高翔皱眉，陆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听起来竟然有些吃力，俞安雨也凑了过来，那大嗓门平时说话声音那么大，现在是在和自己说悄悄话吗？
后颈被陆离冰冷的手按住，高翔被迫低下头，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流鼻血了。
不解和不满都被不甘心取代，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原来是自己这副没用的身体拖后腿了，黄屿柠还没有找到，自己不能倒下啊。
高翔擡手想要推开陆离，手刚擡起来，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了下去，高翔愤愤地转过头，视线和俞安雨对上，看到俞安雨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紧张，高翔觉得自己的心窝像正在被人用石头砸一样痛。
他逞强着开口：“我……没事……”
“高翔，休息吧，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俞安雨的眼眶竟然有些红。
“我说、我没事……”高翔咬牙切齿，“要赶紧、找到巨家俊……黄屿柠那个蠢货，会挨打的……”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医护人员便冲进了病房，高翔只觉得烦躁，又重复，“我没事！”
但似乎是说这句话耗费了太大的力气，被护士按回床上了，高翔才感觉天旋地转，眼皮也伴随着眨眼变得更重，黑压压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高翔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原本围在病床旁的三人统统被护士赶走，眼看他们退开，高翔急忙要去抓俞安雨。
俞安雨察觉到了高翔的动作，回应似的一把握住他的手。
那是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似乎可以接住自己此刻的脆弱与恐惧，高翔便不再强撑，示弱着哀求他：“救救黄屿柠……”
“嗯，”俞安雨郑重地点头，擡起另一只手揉了揉高翔的头发，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在肯定“你做得很好”，高翔揪紧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握着他的手也松了力气，耳边的声音也渐渐飘远，“你好好休息……”
三人退出病房，疲惫至极的身体和脆弱的神经不断在报警，情况越来越糟，带走黄屿柠的是巨家俊，一开始他们努力的方向就错了，高翔舍命陪他们熬过的“黄金24小时”做的都是无用功，一切又回到原点。
俞安雨几乎扒在门上，透过小小的玻璃窗观察里面的情况，察觉到陆离的视线，俞安雨回过头来，两人视线对上，他的眼里写满自责，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离离……高翔他，不会有事的吧？”
“嗯，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不会有事的。”陆离当然不会说任何可能让俞安雨难过的话。
得到陆离的回答，俞安雨稍微放松了一些，点了点头，又忙说：“你们留在这里守着高翔，我去联系廖队给他同步最新情报，还要给罗局汇报巨家俊还活着这件事。”
目送俞安雨的背影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门口，陆离才收回视线，回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牟言。
牟言的情况很糟糕，他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亲身领会过巨家俊有多残暴的人，他见识过巨家俊如何虐待贺云祁，也看到了贺云祁人生的结局，而这些就是黄屿柠此刻正在承受的。
牟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沉浸在那个恐怖的设想中，凉意浸透骨髓，他无法改变现状，巨家俊连求饶的机会也没打算给他们。
“牟队。”陆离开口叫他。
牟言转过头看向陆离，他像个溺水之人，好像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拼尽全力，艰难地忏悔着：“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当初冒险潜入巨龙园区，就不会、让屿柠舍命来救我，不会得罪巨家俊，不会让巨家俊知道他的身份……都是我的错……”
“牟队，自责不能改变现状，如果要这么想，那没能阻止屿柠去巨龙园区救你的我们也有责任。一切已经发生了，我们必须相信，曾经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当下最好的决定。”
牟言摇头，他没法违心地接受陆离这个说辞，在他看来，错都因自己而起，导致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他的太多决定都是最糟糕的决定，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愿对苏兴星的求救视而不见，或者早早掐灭骨子里那点英雄主义，放弃做只身潜入龙潭端掉犯罪集团的美梦，再或者，坦然接受任务失败，在黄屿柠来救自己的时候，识趣地带着苏兴星按照他们的计划撤退，不节外生枝去救贺云祁。
如果没有私心就好了，如果早点放下“我是人民警察”那点自以为是就好了，是自己一个个错误决定，让黄屿柠一次次陷入险境。
突然陆离张开双手抱住了牟言，牟言浑身一颤，在他的印象中，陆离是聪明可靠的，也是冷淡疏远的，连安慰也会划清界限，点到为止。
“不要崩溃，屿柠还在等我们，”陆离的身体竟然也在颤抖，牟言听出了他在强装镇定，那不是安慰，他是在恳求自己，“我们家屿柠很聪明，就算面对巨家俊，他也会想办法争取时间，我们要相信他，他也一定相信着我们可以找到他，我们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嗯……”牟言咬紧牙关应了一声，生生把眼泪忍了回去，擡起手回抱陆离，拍了拍陆离的后背，“谢谢你，陆主任，我觉得好多了。”
陆离松了一口气，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牟言懂事地松开陆离。
手机屏幕上是顾亦然发来的消息：我九点半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