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 书誓山河 - 水香女史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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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十四

这日一早,寝殿外的气氛就有些微妙的暧昧。皇帝睡到日高未起,桑皮纸里一片黢黑,令人心生不测,却无人敢不识眼色地走近一步。连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梁公公,都低下了光崭崭的额头,大脑袋里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跟在他后面的一干年轻资浅的宫女,各个脸庞熟红,如同烧虾,眼中带着单纯的好奇。一些阅过世事的姑姑,想起昨晚自门缝中漏出的声音,纷纷挤眉弄眼,捂嘴窃笑。

她们的心思还没转完,便见秦容臻披着一件明黄通绣浴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盘着白玉丝绦,已自站在门外了。她们偷眼打量着这位主儿,只见他满面含春,容光焕发,便知他昨夜定是一展雄风,赴梦高唐了。对于他们的私自窥看,秦容臻竟然没有追究。连最没眼力见的顽童,也能看出万岁爷心里很得劲儿。他两臂一擡,梁进忠便乖觉地捧上了龙袍金冠,知道皇爷这是要上朝了。

数十个擡轿的宫监低下肩膀,正待发力抗擡御辇,秦容臻却突然把手一摆,径自举步,也不知进内喁喁说了些什么,这才恋恋不舍地回来。他脸上蔼然有春风之态,连印堂都放着红光,在锣鼓齐鸣声中,启程往金銮殿去了。

他先处理了些例行公事,听了会儿官员的互相攻诘,等御史呈报了各地的实干吏才,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他才长舒一口气。这一个时辰内,他只觉如坐针毡,望着窗外圭影,总不见移动分毫。正要以眼神示意传胪官退朝,就见一位猿背峰腰、燕颔帚眉的汉子走了进来,脸上的尘土黑一道白一道,穿着五品武将服色,模样甚是陌生。他刚要怒斥,就见这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双手捧上了一个火漆封筒,不待圣意,自个儿从中取出了一纸皱巴巴的黄帛。

“臣阳关都尉张世茂,为报胡人大举进犯事,特来面请圣上钧裁。”

“你说什么?”秦容臻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听他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犹自不可置信。他颤抖着手,展开那片薄逾片纸的丝帛,原来竟是阳关阵亡守将,在城破之前咬破手指,用鲜血书就的一封请兵书。可恨他闭门不出数日,以至于张世茂来京后,又在城中耽搁了数日,竟然不获见圣颜一面。奏递学士们鉴于言官受杖的惨状,哪敢兜揽此事,各自推搪,都不愿进宫奏报。如今数十天过去,西北事盖已大坏矣。

秦容臻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骇人的酱紫色,仿佛透不过气来一般。只听“啪”的一声,他重重一砸金漆扶手上雕刻的螭首,发出撞钟似的闷响,吓得人人心颤股栗。他用尽气力捧出的一颗真心,竟遭到了毫不留情的践踏。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来之不易的喜悦,瞬间都成了刺穿他心口的利箭。仿佛诸天神佛、群臣子姓,都用怜悯的眼神俯视他,嘲笑声一阵阵在他的耳边炸响。

虽然有冕帘隔挡,殿上人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一时间,人人都觉若有冷风吹过,遍体生凉。

等他再次睁开眼来,凤目中只剩下了凌厉的严威,那目光若是教他自己看见了,只怕也会感到陌生。他木无表情地喊道:“刘初熹。”这一声,把这个官场老油条也叫得心里一惊。他揣度着年轻帝王的语气,收起了平日骄矜卖老的姿态,斩截地出列,飞快应道:“微臣在。”秦容臻森然道:“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速速调集大军,北上应战。若再有一城一池之失,朕唯你是问。”

听着这冰冻一般的语调,刘初熹哪敢置喙,明知难以做到,还是俯身应诺:“微臣遵旨。”秦容臻的变化哪里逃得过他的锐眼,他早已瞧出圣心已乱,偏偏要煽风点火,绝不肯放过这么个倾轧同僚、揽权打压的机会。他眼中狡狯之色一闪,趁机进言道:“只是内贼不除,究难上下一心,抵御外敌。”秦容臻正是百忧丛集,已如惊弓之鸟了,闻言果然急迫追问:“内贼是谁?先生可直言道来!”

刘初熹眼见鱼儿上钩了,故意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此前担任守卫之责的,一直是西北镇守使孟扶风。此人与图鲁木勾结,要战便战,要和便和,邀功市惠,欺瞒朝廷。若非他听而不闻,任由逆贼沟通外敌,何至于此时大兵压境?偏偏他又已失踪,天下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么?”

秦容臻犹自未信,反诘道:“朕看先生多虑了罢。朕原也怀疑此人,然他忠正耿直,殆出天性。一介不取于黎庶,一饭不先于士兵,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做出从贼附逆的事罢?”刘初熹很快抓住了皇帝话中的破绽,趁热下了一剂猛药:“陛下要不问问他,在陛下受困重山之际,他在何处?”秦容臻心里打了个突,明知回答不会教自己高兴,还是抑制不住好奇,顺着问道:“哦?”刘初熹阴恻恻地一笑,卖足了关子,才神秘地答:“据巫海门的口供,他和叛贼独处一室,必有情弊。若非私商逆谋,何用如此避人眼目……”

这话落在秦容臻耳中,又有了别样的意味。果然,他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克制住沸腾的心湖,截断他的话:“这是何时之事?朕怎么不知?”刘初熹诡计奏效,还在含糊其辞,却是越描越黑:“这……孟将军骤然腾贵,立下大功,正是出于杜逆的荐举。他们二人狼狈为奸,变诈百出,以致陛下错信人言,误杀亲叔,骨肉相残,翦伐甘棠,引得天下人无不扼腕……”

他此言颠倒黑白、落井下石已甚,其实担了极大的风险。他明知皇帝最恨人面揭其短,故意以人言可畏刺激他。果然,秦容臻一听,更加震怒,嫉恨失悔,各样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的脸色已是沉黑如夜空。

他一字字切齿,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孟扶风么?好!好!朕当真是小觑了他!”他一睨下首的翰林学士们,冷冷道:“即刻拟旨,收拿一切叛党,但涉嫌疑,通通问罪。有能出首举发孟扶风踪迹者,赏格百两;生擒陛前者,赏格千两!”

刘初熹不动声色地又搬去了一块掣肘的大石头,真正将举国兵权抓在了手中,老眼中却还摆出诚惶诚恐之色:“如此,微臣必定竭力去办,还请陛下静候捷音……”

秦容臻心烦意乱地一挥手,留下一群相顾失色的大臣。他们最怕的牢狱之灾,终究是要降临头上了。真正的清算一开始,曾与杜晏华书信来往、登门谒见的官员们就成了最先倒霉的一批人。甚至有许多外地进京、述职候迁的长官,只是循例进献了特产土仪,即便送的“炭敬”只是一斤山药、一张貂皮,便被列名叛党,遭人首告,逮系进京。一时间京师大狱几乎装不下这许多人。许多人禁不过熬炼,只求脱罪,信口胡攀,林林总总,牵扯出大小官员两万多人。秦容臻已是气得疯了,再也记不起此前控制事态、避免牵连的考量,只想借此泄一己之愤,仿佛如此便能向杜晏华报复,以挽回这一局失落的尊严。断头铡下的冤鬼不计其数,地面上结的血垢,大雨也冲洗不去。

一时长安城上空阴云惨结,连塞雁飞过,都发出了凄哀的悲鸣,不愿在这里停留一刻。论理春夏乃万物萌荣、阳气发舒的时节,不该动此刑罚凶器,有伤天和。只是秦容臻盛怒之下,哪里顾及得了阴阳灾异之说。西山化人场的焚尸炉都快塞不下了,浓烟黑雾日日笼罩宫城。

刘初熹倒也不负所望,到底集合全国兵力,声势壮大,大军行过之处,敌人摇落肝胆,奋死鏖战,一时热血洒满了战场。秦容臻浏览着他每日八百里加急递送来的捷书,心中却产生了一丝怀疑。大半的篇幅都在自吹自擂他的军谋,而不及一句为战士请功抚恤之语。更有甚者,连立功将领的姓名也未开具,殊不符合奏疏体制。他切责再三,刘初熹却顾左右而言他,显见得有难言之隐。

秦容臻思虑再三,才终于举步迈足,回到了西便殿。当日早朝,他离开这里时,还是满心的情热与欢喜,故地重游,心头的滋味就如打翻了五味甑。憎恶有之,畏怖有之,甚至还有一丝对他沉心装疯、忍常人所不能忍的钦佩。原来他一直以清醒的头脑,禁受着足以摧毁任何人心智的凌辱与折磨。甚至在痛不欲生之时,心中也已暗自算好了下一步的棋路。直到此际,朝臣全都沉溺于得胜后的庆功颁赏,才出其不意,给予大周致命一击。

其实他当日在金帐王廷,与左贤王暗商密议,平步青怒心难抑,所闻只是最不重要的一小部分而已。他真正交换的,是在自己身败命丧后,引得胡人大举入侵,战火席卷中原,周家天下倾摇。只是此举若成,必然名玷青史,遗臭万年,卖国的骂名生生世世也洗不去。

想明了此节,秦容臻忽然感到脊背生凉,彻骨的寒意笼罩了他。想起了曹正心的谏言,他不禁追悔莫及。他竟然任由一个心思如此深刻的人,待在身边十年之久。这个国家为此已经血流成河,尸骨山积。他的每一分微笑,背后都有数不清的家破人亡者的泪水;而他付托的每一分柔情,都要有人用无尽的痛苦来偿还。当秦容臻渴饮着极致的情欲满足,他便也在极黑的深渊越陷越深。

秦容臻迈步走了进去,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殿中的宫女太监全都围侍一堂,成一圈形,各个逼手站着,瑟瑟抖战,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

他放眼望去,满地都是撕裂的布条,红纱莲帐碎成了千万片,如同散落一地的流霞,凄艳而又美丽。在那覆满床榻的红罗被下,有一物左冲又突,发出扭曲的不似人声的叫喊。他的身体扭动不休,不时撞得实木家具砰砰作响。人身又不是铁打的,可想而知,他只有用疼痛来抑止发作的癫狂。

秦容臻颦眉,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好像眼前的人被妖物附体了一般。“他这是怎么了?”

伺候的人彼此对望了一眼,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走上来,手里托着一物:“陛下……陛下,他许是在寻此物。”秦容臻低头一看,竟是一杆镶着绿松石的老烟枪,那烟袋嘴儿是和田玉制成的,已磕出了细密的裂痕。他一见即知所谓何事,脸色铁青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一干内侍只有心里叫苦而已,需知此事哪里是他们该承当的?还是一个黄瘦的宫女站了出来,伏地噤若寒蝉道:“这……他从牢里出来便带着这个东西,许是那时染上的也说不定……只是这里头的烟叶有限,宫里又没有这等腌臜物事,这才引得他发了狂……”

秦容臻凑近了一闻,从那烧尽的烟袋中,闻到了一股甜腻又呛人的味道,使人一嗅便昏昏沉沉,醉生梦死。他不禁想到,就是这东西,让他一边忍受着兽类的□□,一边登上极乐的顶峰。这个想法凌迟着他的神经,既让他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又莫名其妙地唤起了他的□□。在这诡异而又强烈的刺激下,他一把掀开了被褥,露出的一张脸惨白如纸,金眸里布满了血丝,就如血红的月亮,死死地盯视着秦容臻。

与此同时,他的手也被一股巨力拧住了。杜晏华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有如枯藤抱树一般,绝望地汲取着甘霖。秦容臻见状,重又气上心头,将他狠狠一摔,目视着他在地上挣扎扭动,自己却袖手在旁,冷嘲热讽道:“你目的既已达到,也不须再装出这副样子来诓朕了罢?”杜晏华却听而不闻,疯狂地以头触地,鲜血在秦容臻的脚下汇成了一条暗河。

秦容臻不为所动,拎起了他湿淋淋的长发,看着那一张因渴求而泛红、潮湿的脸,眼中满是冷酷的嘲讽:“除了那姓孟的,你的‘入幕之宾’还有谁?”杜晏华在迷惘中听到“姓孟”两个字,便如遭雷击似的痉挛了一下,哀求道:“别……别教他知道……”看他出语有条有理,意识也清醒,显然“见人不识”云云纯系谎言。秦容臻一听更火了,“啪”的抽出盘在腰间的玉带,那带围由一指宽的青玉串编而成,足有十来斤重,抽在人身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而遭受了鞭挞的部位无不肿起老高。

杜晏华在接近昏迷的无意识中,举起双臂盖过头脸,泪水滚珠般落了下来。秦容臻解足了气,才恨恨地丢下玉带。俯视着脚底一摊烂泥般的美人,用残忍的声音道:“这些人朕都已缉拿归案,择日问斩。你要记着,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这一波瘾症还未过去,杜晏华已顾不得烧灼五脏六腑的痛楚,那感觉似有无数小虫在血管中乱钻。他胡乱裹上散落一地的衣衫,勉强装束齐整,在秦容臻的脚边重重磕下头去:“他……他不是……请你……放了他……”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额上沁满了冷汗,几缕黏湿的乱发掩着他破碎的双眸。觉到对方拔足欲走,杜晏华惶恐地伸手,扯住了他的金龙裤褂,神思早已昏乱不堪。

秦容臻果然止步回头,捏住他的下颌擡了起来,眼睛也残忍地眯起,闪着冷酷的光:“哦?凭什么呢?”他的手指摩挲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肤,微微用力,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凄艳的红痕。

窗外的水红花轻轻摇荡,承接着芭蕉的冷露,夜雾不知何时漫上来了。晕黄的半轮银蟾,从千顷绿筠中缓缓升起,华丽得照彻鬼魅横生的夜晚。

过了良久,他倦怠地吁出一口气,气息里混杂着鸦片烟的暗香,教人骨枯。接着又轻佻地眨了眨眼,脸也在秦容臻手上蹭了蹭:“我在这里陪你……一生一世。”秦容臻浑身一震,垂首看着他,急切道:“你当真愿意……在这永不见光的暗室里过一辈子?”回答他的,只有印在手背上的湿漉漉的密吻,像是某种投诚的印信。

“直到你厌弃了我,许我老死黑暗的地底……”杜晏华眼中的光全然熄灭了,那是比寒灰更冷的死寂。可是他两颊与桃花争艳的红晕,却使面目依然鲜妍,就像是画出来的纸人一般,透着说不出的艳异与阴森。

他以袖拭去唇边咳出的朱红,顺势去解秦容臻腰间的金丝革带。秦容臻止住他:“别动。”拇指捺着那抹血红,缓缓拖过眼尾,瞧去就如敷朱涂彩一般。秦容臻的手在他肩上按了按,盯着人影幢幢的外间,负手在后,似是有心要令他在人前丢丑:“你自己来罢。”

杜晏华瞬间明白,眼泪一滴滴划落,沾湿了以血染就的严妆。苦涩的咸味在齿间蔓开,那是咬破口舌所致。他慢慢答道:“是。”

短短一月内,叛党已肃清得差不多了,可想而知,冤假错案不计其数。此事过后,朝野震动,一场残酷而血腥的屠杀,使孑余的大臣无不帖然顺服,就像折断了脊梁骨一样,失去了诤谏的勇气。而靖元帝却还在芙蓉帐暖,夜夜笙歌,自然使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与此同时,在川滇两省交界处的大凉山、小凉山中,又冒出了一股剿灭未尽的贼党,正是靖元帝当日洞开城门,放出城外的一伙。借着天怒民愤,赫然竟重扯大旗,招募流亡,与图鲁木里应外合,配合无间,使朝廷兵分力弱,应接不暇。

每当战场情势不利,秦容臻就阴沉着脸回宫,变本加厉地折磨杜晏华。他终于用无上的权势,剪去了他骄傲的爪牙,玷污了他洁净的羽毛,迫得他折节为奴,做出种种低贱不堪的姿态。可他的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他说不清这惩罚究竟是对他的,还是对沉溺情欲的自己。有了如此亲近的关系,他却变得比往日寡言,再也不会诚心诚意地和他说一句话。

有一日,秦容臻走过设有棋桌的御亭,竟被日光晃得睁不开眼。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曾几何时,二人对坐执子,杜晏华看着举棋不定的他,嘴角衔着胸有成竹的微笑。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他愿用无数个生不如死的日子,去换取过去的一个晌午,可是都不能够了。

这使他回宫的脚步微微一滞,心头先已存了几分不悦,一股怨气无处发作。一脸阴沉地跨过朱漆龙槛,眼前却陡然被一片华光眩惑了。杜晏华依他临去时的吩咐,着上了红纱贴金的衬里,未免尴尬,还在外罩上了平日常穿的白凉衫,却只显得内里的妇人之服更其扎眼。

他垂下小扇一般的长睫,掌灯迎了出来。秦容臻却不待他多此一举,极其自然地执起他的手,一同步进殿中。杜晏华脸上一僵,反手将短檠置于桌上,绕到他的背后,轻轻解下了他的杏黄销金外帔。余光瞄到内侍捧进来的一沓奏折,不禁贪看地多瞧了几眼。

秦容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分神,拖出一把漆椅坐了,跷起升龙靴,等着他半跪在地,为自己除去浸汗的靴袜。秦容臻忽然恶从心起,刻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外间群臣如何议论你?”杜晏华身子明显一颤,更深地低下头,长发掩去漫过耳际的红潮:“罪臣此生已成赘疣,唯求速死而已,人言是非,何有于我?”语气里是事不关己的漠然。秦容臻挑衅不成,对他冷淡的反应很不满意。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解开纱领,眼神肆无忌惮地在桃红裹肚上流连。

这般直接的羞辱,到底令杜晏华不自在了,白皙的侧颈上一片绯红。秦容臻凤眼微眯,冷冷道:“就当朕问政于你。依你之见,朕当如何处置你才妥当?”杜晏华脸上闪过了片刻的恍惚,长眉微蹙,正色道:“陛下当按谋反罪,昭示天下,威慑遐方。如此荆蛮自退,余贼亦熄。陛下外示恩义,优恤群臣,不出一年,天下归心,皇基永固。”这番脱口而出的话,却令秦容臻动了真气。他在那十足脂粉气的穿扮中,感到了如锥刺人的凌厉。秦容臻冷笑一声,吹熄了烛火。

不一会儿,内间便传来忽高忽低的破碎呻吟。月明如昼,照得床榻俱白。在他含泪的眼眶里,秦容臻头一次在欲求之外,看出了刻骨的悲凉。

他眼里眷恋至死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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