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学校的过往
没过多久,机身传来微微的震动,顶灯熄灭,陷入了黑暗,只留下了暗黄色的阅读灯,机舱广播里传来清脆的提示音,常星留感到了自己正在移动中,知道是飞行开始滑行了。空姐从后面走过来,一路提醒着旅客关闭通讯功能的电子设备,于是一系列的手机关机声响起,常星留倒不用费心,他的手机早在豪宅地下被万古锡丢去喂鱼了,自那之后他再也没买过新手机。
他也买不起,反正终端能发挥和手机差不多的作用。
他偷眼地看了一眼窗外,靠窗的男人还在看外面,不过这一次机身内部不够明亮,他也看不到窗户的倒影。
窗户外面的航站楼正在不断地倒退,再然后就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跑道灯,照着暗色的草坪。
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常星留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滑行速度超乎他的想象,总觉得像是坐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上,然而他这次坐的可是飞机。
飞机毫无预兆地突然爬升,离开了地面,常星留身子一阵倾斜,身体里的内脏像是受到了挤压,统统地被往下按着,那感觉就像是坐着过车山冲向了下降的跑道上,他觉得自己都快飞起来了。
好在这样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间,只发生在机头大幅度攀升的过程中,他听到自己的脑颅内嗡嗡直响,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里面集会,怎么也甩不掉。
“耳鸣了吧?咽口口水就好了。”边上传来吕不遵的声音,常星留回头看过去,发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醒了,似乎是特意睁开眼贴心提醒常星留。
常星留试了一下,效果果然不错,他很快就适应了飞行的感觉,此刻再从窗户望出去,能够看到流光溢彩的城市,素有不夜城的地段此刻也在夜夜笙歌,橱窗和广告牌的霓虹灯把这个城市照得透亮,光怪陆离。
而他们还在不断地上升,上升的速度还在提升,此时机身剧烈地抖动着,连带着窗户玻璃也一并震动,频率之快让人以为玻璃就要裂开了。夜晚的客机就这样,像一支高速射出的利箭,直插云霄,离着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越来越远。
机舱内灯光昏暗,有人拉灭了阅读灯,让内部沉入无尽的黑暗中,如同窗外的夜色一般。乘坐红眼航班的人大部分都不会在意什么风景和舒适程度,他们一来是为了赶路,二来是为了省钱。每个旅客的脸上都带着疲倦和淡漠,时值大半夜,他们上了飞机后,找定位置就一头栽倒把毯子或外套往脸上一盖倒头就睡,睡上一觉第二天就差不多到目的地了。
他们都已经坐了太多次的飞机,对这种特殊路途的新鲜感早已耗尽,不想常星留,像个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新生儿,总是瞧个不停。
不过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大家都在睡觉,外面又是一片黑暗,他们似乎到了云层上,只能通过窗外黑灰交杂的渐变色来判断。
空姐贴心地走过来为准备休息的旅客发放毯子和眼罩,吕不遵也要了一份,空姐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但常星留觉得很是好闻,香气心旷神怡,畅快放松。
常星留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他要了一份眼罩和毯子,戴在了眼前躺在靠椅上准备睡觉,那眼罩上似乎也有和空姐身上一般的香味,让他很是享受,不多时便沉入梦乡。
夜晚的航班贴着夜色无声地滑动,在城市上方看不见的云层里,像是掠过云海的海燕,即将去向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星留正熟睡着,忽然手臂被人一阵摇晃,把他从梦中摇晃,他睁开眼是一片黑暗,才想起眼罩还没取下,他伸手揭开眼罩,发现一只手从走道处伸过来抓着他的手腕。
常星留转过头,发现是吕不遵,他似乎是刚醒过来,表情有些迷蒙,但眼睛却亮的可怕,尤其是在漆黑的机舱里,亮的像是一只捕食的鹰。
“怎么了?”常星留看他摇得这么剧烈,不由得一阵紧张,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醒醒吧,我们快到目的地了。”吕不遵说。
“这么快?”常星留心想都说飞机飞得快睡一觉都到了,但也没这么快的吧?他这一觉感觉才刚躺下去就被叫醒了,看来坐飞机也不是表面上的那么舒服啊。
“不清楚,是刚才司徒文止过来喊醒我的,”吕不遵只是复述了司徒文止的话,并不是很清楚情况。
常星留看了看四周,只见机舱内大部分的旅客都还在沉睡当中,披着毛毯靠着窗户睡得香甜,有的人已经醒来了,可能是因为要商务办公什么的,掏出来笔记本哒哒哒地打字,屏幕的光照亮了他们苍白的脸。
这还不奇怪?明明大家都还在睡梦中,司徒文止却偏偏说目的地要到了,这是飞机又不是公交,大家去的都是同一个目的地,为什么其他人无动于衷,老头却偏偏把他们全都叫醒?而且就算要提醒也该是空姐和机舱广播吧?这老头起什么哄?
他再次看向窗外,此时飞机已经在平流层中了,不像在对流层飞行那般剧烈抖动,平稳得像是静止在空中一样,这一刻时间都仿佛凝固住了。常星留看了半天,也没见飞机有降落的趋势,也不知道司徒文止所说的目的地究竟是什么意思。
“话说回来,司徒文止要带我们去的那个学校,师兄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常星留醒了过来,干脆就扯了个话题。
吕不遵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师父只跟我提了一些,具体他自己也不是太了解。据说那个学校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较为封闭,学生的所有作息和日常生活都在学校里完成,更像是一个社区。而这个学校是由司徒文止一手创立的,他之前也是组织中的一员,和x、元杉是战友,但后来不知为什么离开了组织,创办了学校……”
“就像‘思想家’一样?”常星留问。
“他们属于两个极端,‘思想家’是为了研究时诀,发动战争,别看他一副腿脚不便的样子,我在他基地潜伏的几周时间里,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战争狂,他坚信能力甚于一切,弱者当向强者屈服。”
常星留厌恶地撇撇嘴,“这都什么年代了,辛亥革命过去一百多年,还搞封建那一套?‘思想家’该不会是想组建个军队自封为王吧?”
“这一点司徒文止和他有点类似,他也有个小组织,就是他的学生,有一部分还是调查组的精英和实习生,这个组织也算是个小军队了,因为这个学校里所有学生包括老师……都有时诀!”吕不遵沉声道。
“什么?!”常星留几乎叫了出来,还好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不过关键在于他和‘思想家’的不同之处,他对学生的管理更符合教育和疏导,是让拥有特殊能力的学生理解责任和能力的关系,让他们一边成长一边更加纯熟稳定地使用时诀。”
常星留稍微放下心来,“这么说来还真是三个不同的势力啊,‘思想家’是一个王国,组织是一个公司,司徒文止则是一个学校,三种发展方式,真不知道哪一种更好一些。”
“虽然组织对于司徒文止创办学校一事不多过问,但并非说就和我们完全无关,在前段时间就发生过一次极为严重的‘暗幕入侵’事件,简要来说就是学校的学生对组织内部的一次信息入侵,他们通过数据网关闭了由技术部建立的防火墙,绕过了防卫系统,盗取了大量的机密文件,还有更多的是有关时空之井的研究进程和报告,这次入侵惊动了高层,也将学校和组织之间的关系彻底恶化!”
常星留低低地惊呼了一声,“还有这种事!”
“自那以后,技术部建立了更多位算法的安全防护网,配以多重加密网关,对机密资料严控把守,在这样严密的防护措施下,连一个字节的数据流动都会被监视,而执行局高层一直要学校方面给出解释,迫于压力,司徒文止也像前几天那样,腆着一张老脸来过组织,逢人见面就是点头哈腰连声道歉,别看他态度诚恳,但丝毫不提信息入侵这回事,假装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给出的说辞还是‘学生还太年轻不懂事’之类的。”
“这也太敷衍了,那后来是怎么收场的呢?”常星留忍不住追问下去,这毕竟是组织的历史,他作为一名实习生很有必要学习了解。
可是吕不遵却摇了摇头,“我当时在南美执行任务,不在基地,基地的事宜也不清楚,看起来像是不了了之,但你知道高层的作风,没有事能够善罢甘休,既往不咎,我只是听到一些传闻,说是……”
吕不遵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表情变化得有些凝重。
常星留被他的表情吓到了,还以为后面的剧情非常吓人,他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没想到吕不遵的下一句却和之前的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是不是有一股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