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虞国师

距离新皇金绪光被幽禁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叶太后这两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熬瘦了好几圈。君临天下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站得越高，越能看到脚下的危险，有时候知道得太多，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在以前的十几年里，叶太后已经知道了大厦将倾，她竭尽全力想要去阻止，一次次伸出手想要去抵挡，又一次次被倾倒的大厦逼退，她感觉就像是伸出镰刀想要抵挡马车碾过的螳螂，马车没有一丝停留，只是向她呵斥“让开！否则，死！”她以为自己可以抵挡到最后，却又总在最后关头退了下来。她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次次的退让，大虞这架马车离悬崖越来越近。她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让马车停下来的人，不管她冲上去抵挡还是退开，马车都不在乎她。

金绪光瞧不起她拆东墙补西墙，认为这毫无意义。一座房子，面对无孔不入的寒风侵袭，缺了一面墙，没有足够的砖，无论怎么补都不免被冻死的命运。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眼下都挨不过去，谈什么未来？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人什么都没有。

原本大虞四处漏风，被新法摧残了一下，不但没多几块砖，反而破洞更多了。左右腾挪的余地越来越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知道新法是怎么失败的，虽然她没看过那些控诉新法的奏折。

前一天是她叔叔哭诉，第二天就是如山的控诉奏折，不需要多聪明，她也能猜的七七八八。她没有管那些支持变法的读书人，那些读书人却被火速砍了脑袋，足可见有多少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今天叶太后实在支撑不住了，翻看了一下采风馆的消息作为消遣。采风馆是朝廷的秘密机构，权力不大又直达天听，负责收集各地流言整理成册送往圣上查阅。由于这些流言多数没什么用，所以皇帝也不是经常查看他们的消息，只是偶尔看看图一乐。结果叶太后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有流言称石城县发现了一名道人可以召唤天雷，叶太后嗤笑，这种鬼话也有人信？下一段就让她笑不出来了，多人亲眼目睹不止一次，看到天雷轰击地面留下遗迹的人数过千。她决定召国师问问，倘若此人道术真有如此通神，定是天赐机缘，如此得道高僧她一定要抓住。

国师封一，现年四十有四，但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容俊朗，皮肤白皙，眼神清澈而深邃，宛如星辰般璀璨。他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用一根发簪固定住，显得干净利落。

封一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袍身朴素无华，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连衣角都没有丝毫褶皱，仿佛刚从裁缝店里拿出来一般。这一身素衣道袍，将他衬托得更加超凡脱俗，如同仙人下凡。

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封一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与二十年前相比，几乎毫无变化。他的肌肤依然紧致细腻，没有丝毫皱纹或松弛，令人不禁感叹其驻颜之术的神奇。

“太后”“国师”，两人几乎同时见礼，二十年前，先皇还未登基，叶太后也还是王妃，国师初入朝堂被封国师，彼时，叶太后还只能躲在角落里，远远望上一眼，二十年后，却如沧海桑田，皇帝都换了好几个，国师依旧稳如磐石。

结束了这些感慨，叶太后也不再含糊，她和国师打过很多次交道，知道国师不在乎这些虚礼，直接开口问道：“我今天看到采风馆的消息说石城县发现一位道人能召唤天雷，人力真有如此威能？”

“装神弄鬼的小术罢了。”

“何解？”

“大半年前，钦天监报告天有异象，我推算良久未曾推算出结果。又翻阅了天下奇闻异事，一个月后才终于在石城县发现蛛丝马迹，石城县上报有一男子，娶了送亲队全部五位女子，其中四人竟有克夫之命，另一人乃举人之女。娶亲之日恰在天现异象之时！”

“后来呢？”叶太后惊住了，国师和钦天监负责处理大虞所有灵异事务，有自己独立的情报来源，平时并不向皇帝汇报，只有在某些事情上需要官府出手才会和朝廷通气，所以她竟不知有此事。

“后来就传出他有召唤神雷的本事。笑话，雷乃至刚至阳之物，岂是凡人之躯可以驾驭的？”

“可是很多人都说亲眼见过啊！”

“我察觉此事后，也派人调查了一番，发现他购买过许多火硝。”

“那是何物？”

“一种药材罢了！道门有些人专注炼丹之术，发现某些以火硝为原料的丹药炼制时会莫名发生爆炸，声如神雷，此人必是用此术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