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意
妒意
慕安宁将八宝匣交出去的那一刻,一股释然涌上心头。
好像不仅仅是手上轻了,心头那块压着她喘不上气的巨石,也终于有了些许松动,被轻轻推开了一角。
心湖顿时明澈了许多,仿佛被融化的雪水清澈见底,看透了一切的迷雾。
她终于领悟,原来没有谁放不下谁,所谓的放不下,放不下的只是心中的执念与结。
当初的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久而久之喜欢他便变成了一种习惯。
往事历历在目在她脑海中徐徐展开,一个问题渐渐冒了出来,深深扎根在她心底:她当真喜欢他吗?
若是换做曾经,那她定会毫不犹豫地答是。
她喜欢,非常喜欢那个在任何人面前都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年,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能在她心中掀起一阵涟漪。
即便只是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她也感觉心满意足,甜蜜无比。
但此刻她才发觉,一厢情愿必然不会有好的结果。
她想拾起那些曾经丢下的自尊。
顾淮之立在亭中,嘴角扬起的弧度逐渐平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她方才说什么?
退亲?
他拧着眉,似是不敢相信那两个字会从她的口中说出:“你再说一遍?”
慕安宁望着他惊愕的神情,知道他听见了,便也没再重复,声音柔和道:“愿你我往后各自安好。”
顾淮之听见少女这番言辞,总算艰难地反应过来自己没听错,眸色复杂道:“你当真要同我退亲?”
当初,他百般不愿,使她刚定亲的那段时日,成了上京谈论的焦点。
时至今日,他终于决定接受这纸婚事,而她却说要...退亲?
慕安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言语,内心已决,不愿再与他过多纠缠。
他生气也好,恼怒也罢,于她而言,都已成无关痛痒之事。
向来率性而为,从未在意过旁人的心思的世子,此刻竟徘徊于心头,思虑再三,方才犹豫地开口:“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他也属实没料到,他的那句“绝无可能喜欢她”,竟会令少女反应这般远超他的预料。
慕安宁微微一怔,一时没想起他所指的究竟是哪一日。
顾淮之没等她说话,轻咳一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我想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成婚后再培养感情,倒...倒也不是不行。”
他说罢,耳尖染上薄薄一层红,一双琥珀眸微闪,神色略显局促,没眼去看少女的反应。
这番肉麻的说辞,就连他自己听着都略有些不适。
慕安宁闻言,才终于明白他言下之意,是他们在梧桐城见的最后一面时,他同顾戟说得那句话。
可是,他这些年来说过伤人的话,又岂止那一句。
一抹清风吹过,将她的长睫吹得轻轻一颤。
她蓦地轻轻一笑,只觉自己曾经的执着有些讽刺。
顾淮之瞧见她嘴边的笑容,顿时有一丝不安涌上心头,赶忙自顾自道:“你适才那番话,本世子可以当作没听见。便再给你一次机会罢。”
也不知是在给她,还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慕安宁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泛起一丝困惑,忽而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为何要当作没听见?
她的这句话,他不是等了三年吗?
她不由自主地开口,问出了心中所惑:“世子...难道不开心吗?”
她从前也曾惶惶不安,惧怕过这一日的到来,生怕瞧见顾淮之庆幸的表情。
然而此刻,他的反应却全然不在她意料之中。
顾淮之盯着她平静如霜的面庞,一股胸闷气躁蓦然涌来,如同汹涌的洪流,难以抑制。
他喉咙一紧,忽而被气得笑了出来。
他开不开心他不清楚,但他看出眼前的少女分外愉悦。
半晌,他断然开口:“本世子当然再开心不过了!”他的五指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手中的匣子捏碎一般:“你也知道,我本就无意娶你为妻!”
他方才定是一时被她那番言语惊得痴傻了,才会同她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与她退亲,确实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想要的。
慕安宁了然点了点头,她自然清楚,顾淮之从来就不想娶她。
曾经,她不止一次偶然听见,他与那些个公子哥说这桩婚事,于他而言就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枷锁。
如今,她也算了他的心愿了,无论对他还是对她自己,这或许都是最好的结局。
心念及此,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眸中含笑含俏,仿若如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