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九九九

迷迷糊糊的时候，许正清感觉有人在对自己上下其手。强撑着睁开眼，看到的是程绫那张眯眯笑着的脸。

“宋景行你来看，他醒了。”见许正清睁眼，程绫回头喊宋景行。

许正清向下瞄了一眼，程绫的一只手还搭在他胸口，整个身子几乎是压在他身上。本来就受伤还失血过多的许正清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闷的厉害，咬牙道：“程小姐，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

程绫这才哎呀一声从他身上起来，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来：“不好意思啊道长，我没注意到。”嘴里道着歉，眼睛里却满满都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程绫当然认出许正清来了，这小道士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来了张定身符，程绫对他虽然不算厌恶，也是没什么好感的。

走出祠堂许久还是觉得不对劲，二人匆匆又返回去的时候，正巧撞上许正清完成封印晕在门口。

于是二人一合计，也不好把人扔在这里不管。当然，程绫是不会亲自动手的，因此是我们太子殿下任劳任怨将晕在地上的小道长背回了住处。

许正清呲牙咧嘴地坐起身来，本就不多的灵力算是耗得一干二净。他打量着对面坐着的两人，小丫头依旧是那副打扮，旁边的男子，却是穿着金龙暗纹的淡青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配着一枚白色团龙玉佩。

宋景行跟程绫俩人坐在许正清对面，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阵子。

“程三小姐，这位道长，你认识吗？”宋景行率先发问。

“不熟，见过一面。”程绫答道。

“程三小姐？你是程家的人？”这回是许正清问了。

“啊对对对，程三小姐就是我。”程绫摆烂。

总之一番交谈过后，总算是大家互相认识了。程绫也才终于知道村里这个古怪鲛神的来历。

“不对啊，那人鱼只是自己吃人，不会把人变成怪物吧？”听完许正清说的事情，程绫皱眉不解。

“是的，我也正觉得奇怪，”宋景行接话道，“按许道长所言，这人鱼不过是受诅咒所控才会有吃人行径，更何况，她似乎并没有这种诡异能力。”

许正清叹了口气，无奈道：“所以我才封了祠堂啊，那里边的东西才是村子出事的根本原因。”

“你是说，”程绫恍然大悟，宋景行跟她对视一眼，“那座雕像真的有问题。”

强行忽略这俩人诡异的默契气场，许正清点头道：“里边是只实力很强的怨鬼，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村里人献祭的女子的冤魂。”

这倒是不太好办了，他们仨可没有会超度冤魂的，强行打散也不太可能。程绫这个才炼气期的小垃圾自然没什么战斗力，只能打打辅助这样子。

宋景行虽然是筑基，但也不过是个初期，还没什么实战经验。唯一有实战经验还是筑基巅峰的许正清，已经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好像随时会驾鹤西去了。

这怎么打？程绫内心崩溃，这不如痛快去死，这还有什么好打的。

宋景行倒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小九九，踌躇着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要是能弄清楚那怨鬼所怨之事，或许还有转机。”

程绫转头看着他，满脸写着这你也会？

宋景行整理一下思路，接着说：“之前在须弥宗，师父曾经跟我说过，怨鬼留存于世，靠的是死前的强烈不甘，对杀他们的人抱有强烈的报复心，这才能强行留住飘散的灵体，”顿一顿，他继续说，“这只怨鬼实力这么强，我怀疑，它可能是村里所有被献祭灵魂的集合体。”

许正清和程绫觉得这番话不无道理，若是如此，比起单一只怨鬼更为棘手，但相对而言也有更多的突破点。

许正清将手掌覆在眼睛上，沉默了一会儿，“那他们之中应当有个领头的，你们能找到那个人的信息吗？”

“石盼盼！”二人异口同声道。

石盼盼是石家的小女儿，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早早嫁了人，只剩下父亲和大哥留在家里。

大哥天生右腿残疾，从小到大因为这个一直觉得自卑，养的性格阴郁，连她每每去照顾大哥，也会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嫉妒和不甘心。但那是她的大哥，她天真的相信大哥不会对自己亲生的同胞姐妹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大哥只是被病痛折磨得太久了，她这样想着。所以石大勇说要出去找医生再看病时，石盼盼自告奋勇跟着大哥一起去了。

她怕大哥在路上照顾不好自己，怕他因为腿脚不便被别人欺负。小的时候，村里有小孩嘲笑大哥，就是她帮大哥把那些人都骂回去的。

石盼盼觉得，大哥是顶好的人，所以她应该保护大哥。

后来他们走到了海边，风餐露宿的日子并不好过。四处求医花光了他们带出来的所有盘缠，石盼盼只能边走边找些短工去做，挣下一程的路费。

就这样走走停停，后来有一天，她结束打工回到家，大哥忽然久违的冲她笑，说找到能治好他的医生了。

石盼盼很高兴，她想，如果大哥能好起来，家里一定更好过一些。大哥比村里其他男子都高大，如果腿脚没问题，家里的地他一个人就能全料理完，这样的话，她嫁人之前还能先找份活计补贴家里，说不定能攒些钱到府城里买下一座房子。

然后她就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身体被撕裂的痛感叫醒了她，人身鱼尾的奇怪东西正趴在她腹部的位置，撕开她的肚子啃食内脏，温热的血在她身下淌成湖泊。渐渐的，她不痛了，意识飘起来，轻轻的顺着下意识的方向回了她和大哥现在住的家。

然后她就看到了，大哥给那个怪物雕了雕像，他的腿好起来了，他狂热的供奉那个怪物，叫它鲛神娘娘。

石盼盼觉得该高兴的，哥哥好起来了，但她控制不住的恨他，凭什么呢，凭什么要用他的命来换呢。他甚至不舍得给自己下够足量的药，让自己在被活生生啃食的痛苦里死去。

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附在那座雕像上跟着大哥回了家。大哥把她供奉在祠堂里，每天都来拜她。

祠堂里的冤魂一天天多起来，有隔壁嘴很碎的王大婶，石盼盼记得她，爱跟丈夫吵架，坐在村口吐槽自家男人不做事，但心眼不坏。

还有村西头那家的小妹妹，才八九岁大，黑瘦黑瘦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叫她姐姐。

石盼盼觉得不该这样的，这群人不该活着的，他们用别人的命当养料，在血肉做的土地上浇灌财富。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有能力报仇的时候，她就去做了。那些大的小的冤魂的力量都汇聚给她，第一个被报复的人，就是她的哥哥——石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