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啊？不好意思是我杀的
距来到这将军府已有半月有余，府中众人对程绫都是疼爱有加，一是因为她是程将军的幼女，掌上明珠，二是，程绫对人极好，她从不打罚院里的侍女下人，也不会因为没做好什么事情就对他们非打即骂。
大家都说，小小姐人又漂亮心又善良，怕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来的。
关于这位程三小姐的传言在京城传开只用了半月。
“是吗，那程将军的小女儿当真如此吗？”是夜，宫里依旧亮如白昼，数不清的灯盏遍布整个皇城，老皇帝身体欠恙，宋景行不得不离了须弥宗回皇城替老头儿处理政事。
皇帝并非没有儿子，但除他以外的几个，不是醉心名利场就是不学无术，就说那老三，眼看着年及弱冠，一心就只知道捣鼓他那些花草鸟兽，整日混迹在坊间野舍。这才不得不请他离山。
“据说是，这位小小姐性子温和，也活泼爱笑，知礼数懂进退，一家子都对她宝贝的很。”旁边替他磨墨的护卫答道，“而且据说这程三小姐身负仙缘，有下人说见过程三小姐打坐练气，那场面，啧啧。”
宋景行放下手中的笔，道：“言庚，我平日就是让你这样嚼人舌根的吗，自去领罚。”言庚自知失言，规规矩矩磨好了墨，退身行礼之后自己去领罚了。
“身负仙缘吗，倒是有趣。师父明明跟我说自从当年献祭神女镇压魔气之后，唯一的仙骨已经被斩碎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一人修得成仙大道，这小女子尚不及笄，倒是已经会引气入体了吗。”
宋景行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笑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和这位仙缘小姐见面了吧。
程府。
“到底是谁！把我打坐炼体的事说出去的！”程绫搬个小板凳坐在屋门口台阶上，底下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下人，阿莲站在她身后低着头。
小姐好吓人，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火。阿莲想着，练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公子人在须弥宗修行，中明境内无人不知，大家尊敬修仙之人，为何小姐如此气恼。
阿莲不明白，但她不会问。小姐初来第一次发火，需要立威，否则日后还不知被哪个不知好歹的下人顶撞。
“没人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我是先给你们挨个上夹板呢，还是，”程绫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这样吧，一刻钟，无人承认，我就随机挑一个剁一根手指，你们觉得如何，嗯？”
那泄密的下人早已吓破了胆，人人都说程三小姐好脾气，他才敢放肆宣扬主人家消息，哪成想程三小姐竟是个活阎王，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朝周围瞟了一圈，其他人都吓得打哆嗦，连正眼也不敢看程三小姐。
心一横，他咬咬牙，不就是一根手指吗，总比到时候丢了营生强，程府优待下人，离了这里再想找个这样的肥差就难了。
“是。。是我，对不住小姐，我一时没管住嘴，是我该死，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这回吧。”
程绫循声看过去，那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眉毛浅淡，颧骨瘦削，一双眼睛透着精光。
“哦？是你啊。”程绫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拂过刀背，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我算你还有点良心，不忍共事之人被你牵连，你是想丢根手指总比被赶出府强吧。”
那人不敢多言，只是一味的磕着头认错。
程绫站起身往回走，脚步放的很轻，衣角甚至划过旁边人的脸。走了几步，她忽然站住，说：“我生平最恨有人背叛，你今天能悄然放出我的信息，以后是不是还想着以后偷偷把刀送进我的心口呢。”
那人惊慌抬头，连连摆手：“小姐明鉴，我怎么敢。。”
他话没说完，也说不完了。程绫的匕首直直没入他的脖颈，鲜艳的血花呲在旁边人的衣裙上，落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像开了一朵绚丽的芍药花。
程绫冷着脸坐回原位，轻声道：“阿莲，去把我的刀拿回来。”
阿莲早就吓傻了，她是想要小姐立威，但没想到小姐居然，居然。。
“阿莲，我不杀他，他终有一日会要杀我。”阿莲战战兢兢转头，就见程绫一脸笑意看着她，杀人时离得太近，有几滴血溅在她白皙的脸上，红的刺眼。
阿莲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低声道：“是，小姐。”
她强忍着恐惧去取回了程绫的匕首。那个男人的身体倒在她面前，温热的血沾了她满手。阿莲后知后觉的发现，小姐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纯良的模样。
“我身边不安全，”程绫用指尖擦着匕首上的血，“我也不是好脾气的软包子，”她抬眼打量下边的人，“有想走的现在就走，今天的事不许多说一个字，否则。。。”
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离开，阿莲看着程绫的背影，心里想到，小姐小小年纪如此狠辣，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她有心心疼小姐，目光触及那具尚且温热的尸体时，却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阿莲，清点一下剩下的人，只留两个就行。此事不必知会祖母和爹爹了。”阿莲欠身，答：“是，小姐。”
程绫回到房里，仔仔细细洗了手，倒了杯茶喝。
她本不嗜杀，但魔胎转生的身份终究须得多几分顾虑。一旦有人发现她的身份，再次祭天都是好的，前世那要拿她身躯炼仙药的老头子们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死掉呢。
只此一次，程绫想，能不杀人还是不杀人。既然现在选择修道，魔心太重不是好事。
晚间用饭的时候，老太太欲言又止了许多次，程绫眉尾一挑，院中那些人应当不会多嘴，那老太太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阿有啊，祖母听说，你今日惩戒下人了？”老太太显然还是向着她，只道她是惩戒下人。程绫放下碗筷，端正跪下：“祖母请随意责罚，我并非惩戒，我把那人杀了。”
老太太闻言，倒是不知如何是好，程绫坦诚，她有心想护，孙女却是不领情。
“祖母不必为我伤怀，我不是好人，早年经历多了，骨子里总归混迹这些，您若是看不惯，我日后做干净些就是，绝不脏了您的府邸。”程绫倒是不怕被责骂，但老太太并未如此。
她说：“阿有，你受苦了我知晓，你想做就去做，但杀孽太多总归不好，祖母年纪大了，你以后多陪陪祖母吧。其他的，我会派人安置好，你若是想的话，祖母也可以送你去须弥宗修行。”
程绫显然没想到，她生来独自一人，到死之前都没得到过一丝爱，曾经交付真心的人剜了她的心脏来救他的苍生，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如今重活一世，倒是有人开始护着她了。
“不必了祖母，我并无意于此。”程绫开口道，“但我想知道，我已再三表示不想此事外传，祖母是从何处知晓的。”老太太看起来很是为难，程绫忽然笑了：“祖母不愿说就算了，我也并非嗜杀之人，只是这名声传出去，怕是对将军府也不好。”
老太太不说，她就不问。这将军府就这么大，总会找到的。
冬至很快就到了，如程聍所言，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阿莲给她找了件厚实的狐裘披风，上身穿了桃红小袄，搭一件藕粉色的下裳暖裙，腰间配了一枚漂亮的合欢花的玉坠子。
程绫不喜上妆，阿莲只给她梳好了头发，簪了两支钗子，耳坠也是小小两枚粉色珍珠。
年轻的小女孩不需要修饰就很是娇艳动人。程放前些天离京，据说是下江南巡查，今日才赶回来。老太太并没告诉他程绫做的事，程绫也不打算在这个便宜爹面前露出马脚。
马车驶过宫道，渐渐离那金碧辉煌的大殿愈近。
“阿有，待会儿你坐在我旁边，不必理会其他人，你姐姐也会看护好你，不必担忧。”见程绫有些出神，程放宽慰小女儿道。二姐姐吗，在家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不是有鬼就怪了。
被讨厌了呢，程绫心笑道。面上还是装的乖顺：“是，父亲，阿有知晓了。”正巧，借着这二姐姐的手，探一探这深宫之中究竟有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