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文言文译作集》（11）
第一百九十三章《文言文译作集》（11） 废娼问题之中心人物［日］油谷治郎七
一美国
美国今日废娼问题之中心为基督教徒，而赖新派宗教及一般教育家之力者尤多，故凡有教会及学校势力之地，妓寮无论矣，即可疑之旅馆亦不得设置。哈佛大学所在之坎勃烈，其市大学施行市政，禁设旅馆，其他大学街亦多仿行此制。
凡在大都市如纽约者，每有设置公娼之议，然常因教育机关及教会之反对，不得实行。例如纽约，设立公娼说再燃时，以哥伦比亚大学之绥立克曼等五十余教授相连合，起而反对，遂寝其事，是也。
美国一面既行公娼反对运动，一面又立道德的及卫生的预防会，力行廓请问题之教育的运动，近日复改称社会卫生会，传布小本书籍，并发刊杂志。
记述美国廓清运动事有不可遗逸者，曰康思托克氏，实一奇特之人也。是人以防止凡文章绘画照相能兴起猥亵之情者之输入发行为毕生事业，其活动与税关及邮局相联络，而于意法二国之输入品监视尤严，御以如何方法，皆所不择，以至入狱者二十余次，而出入于生死之间者，亦二十余次矣。
每年百万之外国移住民，固为美国国家的社会的问题，而亦与此运动有颇大之关系。盖作美国基础之盎格鲁索逊及条顿民族，夙富于此男女间清洁之精神。而近来移居之多数南欧民族，则反是道德卑下，精神薄弱，大抵聚居美国中部地方，而此地清教徒美以美教会及长老教会等之力又颇微。加以物质文明常概，每使一面大有资财，他面即贫民愈众，生活难，结婚复难，遂驱之不得已而操败俗之业。识者忧之，三年前，遂设美国社会卫生协会，实为网罗各阶级之国民大团体，有多数教育家，医士，宗教家，实业家等，而以前哈佛大学校长爱烈亚德为中心，如洛克弗罗氏则投巨资为后援。置本部于纽约，各州分设支部，行大运动，刊每年四次之机关杂志曰《社会卫生季报》，发行数亦极多。又联络海陆军，从军人之战斗能率上及道德上试行清洁运动，又为种种行政上法律上之建议及请愿，或就军营近地行社会卫生运动，严禁在十五英里以内设置可疑之营业场，或促议会，使发布严禁及监视外来可疑女子之法律，在税关则派有女子之移民官。凡健全之美国公民，对于外来之恶风，其勇战有如此，而成绩亦殊可观。至于中部南部之外国移居民地方，在州或都会中虽非不公认公娼，然约束极严重，以力避显然惹目为方针焉。
唯复有至可忧虑之问题，在一则所谓白人奴隶也。有大党派几如鬼蜮，随处密贩白人女子，其方法组织并极巧妙，殆无法以治之，至少非有国际的协力不能解决者也。又其一则文明进步之中已潜伏，是为工业发达，而妙龄女子多集于工业地，一面则血气男子移出海外，于是男女间之关系渐生不调协之状态，所在发现，亦甚足以寒心者也。凡从事工场者易操贱业，而在分类商品店收入微末者为尤甚。如芝加角，纽约，费府等大商店及大工场之女子间，风仪颓废，殊为可恐云。
二英国
英国之根柢中，既有清教徒风气之传袭，加以曾受出于凯尔宾主义之威式黎派之化，故男女间之清洁极所置重，与美国同。顾国力既富，富人亦愈多，女子大集于都市，男子则多移居海外。十九世纪时尤臻其极，甚苦女子之过多。于是足以引起社会风纪问题之事实时或发生，而对抗此种问题之运动亦随以兴起。传染病条令已发布于十九世纪中叶，实有允认公娼之概。政府遂实行检梅，而又适为廓清运动开端之烽火。宗教界教育界有识之士，皆大扬反对之声。是中有毕生尽瘁于废止公娼之事者，曰约瑟芬巴德罗女士，其人为利物浦教育家之妻，举所有热忱，并用诸救济其同性之女子奴隶之业。当条令废止运动开始时，虽教会颇鲜赞和，大有孤军奋战之观，越数年，舆论遂为之动，盖苦斗十七年乃见此法令之废止者也。尔后复兴白十字运动，行业弥奋。女士本弱女，身非壮夫，第为念其可怜之同性之至情，与慨世之人道的愤怒，故此剧甚之奔走亦毅然任之。遂历大陆为游说，力欲振起世界的舆论，由是作始，而此种运动终乃各处俱兴，或由教会结合，或由地方组织，公娼废止不俟言，他如预防花柳病传染，如振肃下级女子之贞专观念，如保持青年男女之纯洁，又如救济堕落女子等各种目的之运动，渐并兴起。以巴德罗女士之运动为中枢，复有博士亨利威尔逊议员斯企华等有志之士，相合组织公娼废止同盟，更使欧洲各国仿行之，以国际的相联络造成全欧统一之大同盟，各国并有机关杂志进行其事，每年开国际大会一次，以讨论此问题。有杂志曰《盾》者，其机关也，此外又刊行小书甚多，不遑历举。巴德罗女士之友威尔逊博士以去年殁，其妹威尔逊代之为运动之中枢，亦有与海陆军之联络活动，今方努力，以图廓清思想之普及也。
尚有千九百十年所立之团体，曰社会廓清国民十字军，于社会之纯洁保持，即所谓廓清运动，深所努力。各种势力遂俱向此目的而集中，英国国教会及加特力教会之牧师，犹太教之教师，救世军之蒲斯夫人，社会改良家克特培黎夫人，社会主义者惠勃夫人，皇室牧师查普曼，新闻记者堪兑那，《评论之评论》记者斯谛特，奥斯福之神学教授额毗，《论坛》之勇士伊斯退拉契尔及堪获特等，为其中心。此外以团体运动者，有英国国教会内之清洁协会（千八百八十三年创立），国民警醒协会（千八百八十五年）等。白十字同盟（千八百八十三年）则国教会以外之各教会，如加特力教会，自由教会等，各派皆参与之，实为廓清运动之中心。力欲振起法律制度之改革，及为问题根本之男女两性间纯洁之精神，千九百六年开大会于伦敦，曰公众道德大会，凡亘二日，以家庭与纯洁，教会与纯洁，新闻杂志与纯洁，法律与纯洁等题目，开诸名士之讲演会焉。此外复有青年廓清同盟者，为誓守结婚前之纯洁之男子青年同盟，全国有支部六百九十，会员二万，创始于千九百三年，弗阑孚德氏其指导者也，且又活动于海外殖民地，加那大耶马加等处，均有支部机关，杂志之发行数凡八万云。与此相抵者，亦有女子青年间之运动，曰雪华会，华德逊女士之所率也。若更数私人运动，则谓之大小无数，殆无不可也。
因此各种运动之刺激，遂于千九百十二年有白奴禁止法令发布，此以刑法改正案之名称提出于议会而通过者也。前年又设国立花柳病调查委员，建立研究的病院，遣视察员于海外，使之研究调查学术的根本的方法，所得结果，则普告国中，以作廓清运动之指导。
如上所言，英国之廓清运动，对于公娼制度之改革已告成功。今日之问题，则在将以何法防灭暗地为恶之事。唯此不仅为道德宗教之问题，实与国家的问题即经济状态及人口密度等相关联。今复遭遇大战，历验种种剧烈险恶之社会状态之变动，使此问题益形复杂。众皆有战事以后更当努力之觉悟焉。损失多数壮丁之国家，以急望人口增加之故，至于保护私生儿，又实为男女间素重严正之基督教徒所难堪，此亦甚费研究者矣。
三法国
次观法国，凡男女间事，法人素斥英人为伪善，英人则报之曰伪恶。盖法国男女间，夙以作不甚注意之态度者为通人，得社会之好感，未受所谓清教的精神之洗礼，故谓法人全体未具严肃之思想者有之。然知法国内情者，则云男女之贞操观念，在礼拜圣母之旧教国甚为严肃，女子尤甚，而中流社会此观念又最强，失德之行唯结婚后始有之也。
法国曾废公娼，后复认可。巴黎及各地私娼之跋扈，可不俟言。然废娼之主张，则社会学大家吉育氏，花柳病专门之世界的学者孚涅氏，有名之学者又为热心新教徒之巴黎医科大学教授普列陕希氏等，并竭力声明之，如吉育氏至以此入狱者二次。在法国中，继承新教严肃之道德的感情者，其家庭清洁之精神甚强，凯尔宾派尤甚，且在中流阶级为尤多。若加特力派，则热心之信徒中固亦有清洁之德，然见囚于现代思想（即唯物论）而信仰与道德俱失者亦常有之。巴黎又为世界娱乐之地，天下游客之所群集，故间或有所污染，然入法人之家庭而观之，则决非风规隳废之地也。唯若更进而行廓清运动，则固当加以数倍之努力耳。
四瑞士
瑞士为许多社会运动之发祥地，故于廓清运动亦多著名之人。由宗教言，是地又为凯尔宾主义所兴起，故此派教会之势力，至于今尚极强，国民全体，俱覆育于新基督教感化之下。第以风景适于游览，旅客无数策杖来游，于是有娱乐诸机关发生，而现代之颓废的风气亦渐浸润及之矣。
英国白十字同盟作国际的运动时，瑞士初未参预，然不久忽有炽烈之廓清运动出焉。其中心人物曰彪伦将军，与其僚友斯达加少将，及沛罗提少将。彪伦将军当普法战争时，转战斯托拉斯堡方面，以惊众之人道的行动著名，人道之念至厚，亦健实之基督信徒也。尚有各教会之牧师，及有志之士合力以助英国之世界的运动，具有一种甚大之势力云。
五德国
德国改为新教国以后，对于男女节操仍立一夫一妇之制，惟路德性格与凯尔宾之如秋霜烈日者稍不同，故路德教会及加特力教会地方，男女间严肃之风气颇不如曾受凯尔宾派感化之地。又其国性以军国主义为基础，社会间有武人风，女权不张，故慢狎女子实为罪恶之念颇薄。至于近时富力剧增，此风亦益甚。在柏林民新眉因之弗阑孚德等处，殆有甚于法国。缘社会的经济的诸理由，遂至公认公娼，采用集娼制度。大都会如柏林者稍例外，其他处凡人口一二万之都会，街尾每有妓寮二三家。德之学者中，至有以公娼为可防花柳病之传染者，官宪亦发见私娼辄行强制检梅，给以营业札。其国中女子权利的自觉发达既迟，宗教上又少严正之贞操观念，加以物质思想深入人心，及富力加增，工业兴盛偕来之影响等，交互错综，从严格言之，则谓为廓清运动之发生尚非其时，亦无不可也。然亦有公娼废止同盟在，为卫生家，医学家，社会改良家等所集合，热心之宗教家亦助之。别有勃来式劳大学博士纳赛氏，柏林大学医科教授列赛氏，及柏林医士勃拉息珂氏等，由风纪道德及国民卫生上深虑花柳病之害，因组织花柳病扑灭会，公刊小书，发表学术上研究之结果，又以蜡制花柳病患者模型，就各地开会展览，俾青年男子生恐怖之感有自爱之心，自远于不洁之事。此纳赛博士为激烈之公娼废止论者，勃拉息珂氏亦素主娼妓管理制度之改良者也。又有柏林大学女子第一次卒业生斯退克尔，以月刊杂志曰《新时代》者论此问题，并力图女子权利扩张及贱业女子之救济，又在大都会中亦经营种种社会事业，以为未婚女子保护教化之用焉。
六北欧
末当述北欧三国之状态，即此运动最见功效之地也。首如那威，在千八百八十八年时，公娼全废，已见实行，惟私娼尚不能同时全灭耳。此国之容认女子参政权为时最早，故由女子社会观之，实为世界上最伟之国家。凡尽力于指导启发之事著有功绩者，为数甚多，顾实多蒙英人巴德罗夫人之影响。盖廓清运动一面固与经济，宗教，卫生诸事相关，然若非女子自觉，以发挥其自尊之心，即去其奴隶根性，则决无大效可睹也。廓清运动者，非作为女子运动之一部，无以成功。切言之，则曰女子不自觉，即社会不廓清而已。
次之为丹麦。是国受德法之感化者甚大，故有人种为德国的，文明为法国的之评。然以教育之普及，及社会卫生上之指导，并得其宜，故廓清运动兴起亦早。扣本哈堪世称北欧之雅典，故游客多从欧洲各国来，人种混居，人口亦稠密，风俗遂易流于颓靡，足以引起廓清问题之事实时时有之。于是已为丹麦女子协会所注意，忧国家之将来，竭力以风纪廓清为事焉。然其一面，亦殊受那威之运动之影响，因促市参事会使选女子参事员数人，期得贯彻女子之意见。遂风动全会，于千九百六年，有公娼全废之实行。凡废娼后之保持社会卫生上之设备，私娼防遏管理及风纪警察等，皆至可寻究之事实，其于我国，亦甚足资为参考者也。
瑞典惟一二都市中尚许设置公娼，然管理极严肃。其国有亚伦克易女士为首，并多数有力之女子及论客等，普施感化，使女子益有自觉之心。第以国民性情与那威之为进步者的不同，故状况颇逊于前二国，然程度相及之期，当亦不远矣。以其国民之家庭间甚有纯洁之风，其在个人，此种精神亦每有极见进步者。
盖北欧全土所以能异于南欧，少有颓靡之风者，殆缘气候之影响，与条顿民族素有健实之承袭欤。其于廓清事业，实如沃土嘉花，灿烂竞美，举其所有理想的设施，至是已试用于实际，而得极良之成绩矣。此吾人所为研究此社会事业实验场种种报告，而欣然深愿施于本国者也。
*载一九一八年二月二十五日至三月四日北京《北京大学日刊》第七十六至八十二号。